喊完,东屋的德正应了是,德正家大娘就开口解释,“他啊,喝多红了脸躺炕就睡,叫都叫不醒。”
这么一说,秀梅婶子也朝东屋喊,叫柔儿爹也少喝一点,然后回头也跟着笑,“柔儿她爹也是,喝了酒啊,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老太太饭吃的急,一边吃还一边老瞅自己的轮椅,唯恐一眨眼就不在跟前,看一眼吃一口,也是有趣。
几个小的吃的馒头大汗,脸蛋都红彤彤的,柔儿吃不得特别辣,但也好这口,饺子蘸了辣椒,吃的呲牙咧嘴,辣的不行,却是一点辣椒酱也不少放。
福福吃的也抱,家里的饺子啊,吃起来就是实在。
这一大桌,好几盘,吃起来比刘家的满桌鸡鸭鱼肉还上瘾,吃的踏实,肚子鼓鼓的,就有些撑。
这会,家里狗子也吃完了,一副满意的模样,圆圆的小肚子,摇晃着尾巴,就开始两个屋子来回转悠。
这里看一眼,再跑回去看看那屋,一点也不觉得累,更是忙的很。
老太太撂了筷子,一吃完,人就急着下地,要去坐轮椅,说是院子里走走,消化消化食。
而且还不叫人跟着,只让德正娘把她背下地,然后福福抬着椅子放到院子,人轮椅上一坐,就叫她俩屋里来,说是她自己可以,不用人照顾。
福福和德正娘,两个愣了愣,见老太太执着,非叫她俩屋里去,人还院子里挪着轮子,家里狗子跑了出来,在老太太跟前转悠,也就稍微放了心。
福福回了西屋,德正娘去东屋看了眼,说了几句话,又嘱咐一通,也就跟着西屋来坐。
大家都吃好了,撂了筷子,柔儿她们已经下了地,要收拾碗筷,秀梅婶子人正趴着窗台,看院子里的老太太,见人都下了地,就招呼苗苗,叫到跟前,嘱咐她,“你大奶不叫人跟着,苗苗咱就屋里盯着,你这里坐,婶子下地收拾,苗苗就坐着不动,看着你大奶。”
苗苗乖乖点头,婶子就下了地。
人多,忙里忙外,不一会,就收拾的利索。
西屋还是剩了一盘的饺子,也叫秀梅婶子端到了东屋,谦益吃完,婶子就让他下了地,不东屋坐着,然后西屋放了书桌,就叫他们几个小的认会字,看会书。
“忙了一天了,也没消停,就趁着这会,你们学上一学,”婶子嘱咐他们,还拉了谦益过来,“东屋喝酒的太闹腾,益哥就在炕稍,婶子给你挪个小桌子,你单独个,在这看。”
说完,大大小小两个桌子就全都收拾好了。
招呼他们上炕,苗苗一直炕上没动,柔儿和水灵也脱了鞋,福福本想坐个炕沿边,不脱鞋了,毕竟在她家,东屋还有一酒桌没散。
婶子看不过去,就上了手,“你学你的,”然后看了眼东屋,“东屋有我和你大娘,一会吃完了我俩收拾,用不上你。”
“你呀,还有你们几个,”婶子一个个看了个遍,“就这屋安安心心好好学一会,趁着日头还没下山,亮堂堂,不用对着油灯,就好好看个书。”
说完,就把福福鞋子一脱,然后炕里一挪,坐在书桌前了。
别说,这几日没怎么翻书,一坐到家里书桌前,对着几卷书,还真真来了兴致。
柔儿她们几个,小声的背起来文章诗句,一遍遍的在温习。谦益更是一坐在桌前,人就自觉入了心思,这会,捧着书卷,看的极认真。
多大的动静,都惊不到他。
婶子和大娘两个,见他们乖乖学习,就悄悄退了出去,还不忘帮他们关了门,然后东屋瞧一眼,再院子里守着老太太。
吃饱喝足,虽有些困意,往常,之前,这样的时候捧起书
卷,困意立马就来袭,今儿,福福看的是刘家带回的新书,却是越看越精神,也跟着入了神。
等她一本书卷从头翻到尾,抬起头,除了脖子有些酸,屋子里安安静静地,益哥在不远处,态度认真,苗苗和水灵守着板子在练字,柔儿不知啥时候下了地,不在跟前。
炕上的饭桌收拾下去了,炕上地上也扫的干干净净,好次刚刚的一席饭,一桌酒,从没有过一般,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刚出了屋,院子里四下看了看,就见柔儿大门外,回来了。
一见福福愣在那,就笑着跑过来,“福福姐,我爹他爹喝多,我和我娘扶着家去的。”
“还有德正哥,”柔儿笑,看了眼上院方向,“虽然没喝多,但也喝的满脸通红,大奶说,喝成这个样子,家去肯定得睡一大觉。”
福福还有些不好意思,这家里送人,她是丁点不知道。
此时日头西下,染红了半边天,云彩飘来飘去,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变换着各种模样,实在有趣的很。
福福就院子里边走边伸了伸胳膊腿,舒松舒松筋骨,迎着冬末初春的晚风,看着天边的云霞,感受这一切。
这份闲暇,这份刚从书卷中走出来的闲暇,真真的让人在如同在梦幻中,一时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柔儿在她跟前,也院子里转悠。
家里狗子,这会,安安静静的,在福福脚边,好似也沉浸在眼前的景象里,乖乖的,不闹腾。
家里的鸡,立在栅栏上,一个挨着一个,这会多是缩着脖子,半眯着眼,在等着傍晚。
霞光从天上撒下来,日头渐渐西沉,远山,村子,还有人家,都浸润在霞光中,片片温柔,到底难得。
偶尔,还有一两只鸟雀,从天上飞过。
轻巧巧的,或落在树上,或下坠山里,一声声唧唧,长鸣或短促,都在山谷里回响,引人不觉着耳细听。
不忍忽视。
家家户户炊烟渐起,鸡飞狗叫也在村子里四散开来,喊叫声,呼唤声,还有吵闹打骂的声音,都传了出来。
这是生活的气息。
福福东墙边,柴火堆,寻了个能坐的木头,然后干脆,坐在木头上,身子往后一仰,靠着家里的木头,穿的袄子够厚,这么一仰,却也舒舒服服的。
睁眼,就能望见天。
云彩在眼前飘,霞光四照,狗子窝在她身边,趴在她腿上,柔儿也寻了个坐处,手挎着她胳膊,安安静静的陪在一旁。
天,越来越清。
晚风,带着丝丝凉意,也越来越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