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贞侧着耳朵,指向窗外,慢悠悠地说道:“圣上,您听,这是上天的旨意,它可证明臣是被冤枉的。”
朱祁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出去,只看到白茫茫一片,忽然听到一个剧烈的声响,倒把他吓了一大跳,紧接着就是一道紫光从天而降,在不远处的屋脊上闪现。
石亨赶忙走到他身边,说道:“圣上,这是打雷了,是上天之怒。”
徐有贞极力辩解道:“若真是上天之怒,那就让雷公电母直接将我劈死。圣上,请准许臣现在就到外面去,看看上天到底是何意思?”
朱祁镇垂下眼沉默了一会儿,背着双手走回到屋子中央。殿内的灯盏已经陆续亮起,红艳艳的火苗投射出暖黄的人影,并把人的影子拉长。
朱祁镇把眼神在三个人之间来回逡巡。徐孟灿只把头垂着,紧挨着他的父亲,徐润礼如同一只斗败的公鸡,放弃了从前的荣光,任由人来宰割。唯有徐有贞直起了身子,神色已经从容镇定许多。
殿外有人匆忙来报,称一棵老柏树被劈断了树枝。朱祁镇挥了挥手,心头却有了异样的不安,心想着难道这真是上天的示警不成?
石亨见朱祁镇来回踱步了三次,才停了下来,终于开口了,“徐有贞,念你救驾有功,亦有政绩在身,且其他罪名尚未查清,死罪可免,暂贬为参政,择日到广东赴任吧。至于徐润礼,免去原职,罚没家产,到大理寺做一名主簿。徐孟灿则终身不得参与仕途,杖责五十大板。”
当这一结果传递到曹吉祥耳中时,他刚准备启程出宫一趟。
虽然方才还狂风大作,天色阴沉,但不过三刻功夫,一切又恢复如初,仿佛从没有发生过一样。曹吉祥走出直房,抬头看着碧蓝沉静的天空,眼神柔和而平静,随即抬手对身边的巧星说了一声,“走吧。”
曹吉祥回到宫外的宅邸,他的女儿曹梦娇早就等候在那儿了。
曹梦娇昨日便来过一次,但曹吉祥实在脱不开身,无法回来,所以她只得今日又巴巴地过来。曹梦娇在花园内无聊地赏玩着小池内的鲤鱼,她从侍女手中的食盒里随意抓起一把鱼食,便尽数投到了池中,引得鲤鱼争相抢食。
她已经重复这一动作近半个时辰了,侍女有些担心地看着那些不知饥饱的鲤鱼,却不敢开口阻止曹梦娇的继续投喂。幸好有丫鬟来说,曹公公回府的消息。
曹梦娇立刻撇下了最后一把鱼食,快步向中堂走去。
按照惯例,曹吉祥回到私宅,一般是接待宾客,所以都会在中堂谈话。等曹梦娇走到中堂时,曹吉祥已经换过一身私服,正坐在檀木椅上闭目养神。听到环佩之声,他才缓缓张开眼睛。曹梦娇施了一礼,“给爹爹请安,多日不见爹爹,一日三餐可安好?”
父女俩平日里的称呼都是沿用着民间传统,与贵胄名流之家不同。
曹梦娇左一个爹爹,右一个爹爹,让曹吉祥倍觉舒心,微微点了点头,让她一旁坐下了说话。“你这两日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
曹梦娇还未说话,就先撅起了嘴,摆出一副受委屈的模样,“曹夔表哥他欺负我,您可一定要替女儿作主。”
曹吉祥看了她一眼,问道:“他怎么欺负你了?”
曹梦娇微侧过脸,有些害羞地放低了声音,“他来和我提亲,说非要娶我,我……我不乐意,他就凶我。”曹吉祥直起了腰板,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他本以为曹夔只是一时之气,没成想他动作竟然这么快,早去了曹梦娇府里提亲。
曹梦娇见他半晌不说话,便走过去撒娇道:“爹爹,你是知道的,我和表哥只是一起长大而已,我不愿嫁给他,你可要劝着他点,别让他再胡来。”
曹吉祥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说道:“你和曹夔就像是我的手心和手背,我都疼爱有加。我不会逼迫你嫁给谁,但你对你表哥也要态度温和一些,别让他下不来台。”
曹梦娇眨巴了下无辜的眼睛,回道:“我没为难表哥,不过他有时候太过分了,比如这次,直接拉了个媒婆,就跑到我家里来了,这要是传出去,女儿还怎么嫁人呀。”
曹吉祥笑道:“我曹吉祥的女儿还怕嫁不出去吗?只是有一点,你可别马虎了,若真喜欢上了哪个小子,一定要先告诉为父,让为父替你把过关后方可谈婚论嫁。”
曹梦娇重新坐了下来,笑着说道:“爹爹不说,女儿也知道。女儿这次前来,另一件事,便是想让爹爹替女儿去查一个人,他叫罗绮,是罗通将军之子。”见女儿终于提及了这个人,曹吉祥也就放下心来,总算女儿没有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晓得探查清对方的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