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好像快下雪了。

泽野抬头望天，灰扑扑的，冰冷的空气一层一层往下掉，罩在人身上。哈出来的气像一小片浓浓的雾，在外面凝滞了几秒才消散。

体育馆坐满了人，比赛到中途的时候倒是暖和起来。泽野一边随手翻几页手里的数学书，一边听小田给她讲解场内情况。她对篮球只了解个皮毛，全靠小田表情的狰狞程度来判断比赛情况。

“喂，赤司不太对啊。”

比赛到中途时小田猛地转过来，把泽野的脑袋掰起来。

“你赶紧看，他已经完全抛弃队友了啊！”

“？”

泽野一脸迷茫地看着赤司迅速过掉了两个人，投进一个球，洛山的其他队员站在场上，无一例外都是震惊的表情和挫败感。然而在一节比赛临近结束的时候，赤司忽然被对方截断了球。场下一片哗然。

休息时洛山仿佛起了内讧。赤司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表情，茫然，不知所措，愤怒，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泽野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再上场时赤司的神情已经发生了变化。

小田的笑容越发猖狂了，她兴奋得眼里闪着光，捏着泽野的胳膊：“喂喂，说不定今天就能见识到赤司的失败了呢。诚凛还真是出乎意料啊。不过我怎么感觉赤司好像又变了一个人？”

泽野沉默不发一言，定定地看着场上的男生。好像神情一下子平静下来，温和了起来，动作也变得流畅了。现在的赤司征十郎整个人看起来，仿佛没有那么扎眼了，在传球配合时显得普通了许多，让人有种久违的熟悉感。

就好像是……国中时最初的赤司？

小田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闭上了嘴认真地看着比赛。泽野手里的书滑落到地上，没有察觉。她觉得自己回到了过去的那些时候。忽然就想起了一些事，比如说，国中时第一次去篮球部帮忙，结果被篮球砸到了，赤司跑过来询问她有没有受伤，于是很没志气地一下子掉进对方的眼睛里。

场上的气氛热烈起来，终于到了最后的时刻。所有人都吊起了一颗心，泽野和小田不由地坐直了身子。由诚凛投出的最后一个球，缓缓落入篮筐。哨声即刻吹起，切断了观众的思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田笑起来，“有生之年终于见到赤司输过一次了。”

说着转过头，小田讶异地看到泽野的眼里泪盈盈的，好像轻轻一戳眼泪就会掉下来。

“你哭什么啊，凌奈子？”

泽野慢慢侧过脸，眨了眨眼，泪珠扑簌掉下来几颗。她猛然醒过来似的，擦了擦眼睛。

“可能太热血了，有点忍不住。”

其实是因为想起以前的事情，想到了最初见到的赤司的样子，才恍然发觉已经过去了很久。国中时赤司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她总是赌气似地和小田说她不在意，反正不管赤司怎么样都是赤司，在她看来是不会变的。

不是这样的。

她的确不在意赤司变成了什么样子，她只是觉得最初时候的赤司征十郎看起来更快乐一些。

所以一直不愿意承认的是，她其实依旧希望他是原来的那个赤司征十郎。

而现在，场上的两方队伍互相鞠躬，赤司的汗水不停地淌下来，分不清究竟有没有热泪掺杂其中。

泽野只是隐隐觉得，他变回来了。像一个迷路了很久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来的方向。

散场之后，天已经黑透了。泽野和小田刚走出大门，忽然定住脚步。

“等一下，”泽野掏出手机，“我发个信息。”

小田不知为何很是高兴，大抵是因为她的恶趣味得到了满足。她朝泽野摆摆手道：“想找赤司就去吧，反正我正好饿了。我去附近的餐厅吃点东西，你好了再找我。”

泽野点点头，掉头往里走。几步之后有点过意不去，又回头看了看小田跑去的方向，忽然发现不远处似乎有人在等她。

那绿绿的头发……是绿间？

泽野抬手捂住嘴，手机正好响起来，是实浏的回信：小征的话，好像在篮球馆后面的花园。不过这个时候可能让他一个人待着比较好喔。

赤司坐在长椅上，一旁的路灯有些昏暗，虽然刚比完赛，身体很温暖，但裸露在外面的脸已经开始慢慢变冷了。

很久没有过的感觉了。真是彻底败给了他们啊。

赤司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着，满尽苦涩，却有一点微小的愉快。

久违地回到这个思绪之后，忽然就想起了一些已经忘记了很久的事。再回想起比赛时竟然抛弃了队友，自己也觉得惊讶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真是太失败了。不仅仅是那种从未有过的懊恼，还有痛楚，但是再抬头时，总觉得世界可以焕然一新。

至少终于可以平静下来，结束两个自我之间的争斗。也不是完全的坏事。

泽野站在一簇花丛后面，看着赤司的背影。过了几分钟，身后忽然有一个轻轻的声音响起来。

“泽野同学？”

转身看到木下美纱，穿着白色的呢大衣，露出一截裙摆来，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你也来看比赛了吗？”

泽野点点头，不知道同她说些什么好。

“赤司君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