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头骨是失去了灵性的纯粹物质，生命的火焰曾跃动在它的身上，但最终又归于虚无。

生灵的灵性比起不朽的物质而言实在太过脆弱，后者可以历经千年而不变，但前者却难以做到。

然而灵性赋予物质的无穷变化与无限可能却是单纯的物质无法拥有的。

生灵往往意味着奇迹，普通种，超凡种，神话种，诸天万界的绚彩风景，正是由生灵创造的。

但对于这颗头骨而言，奇迹已经没有了，它只是奇迹消亡之后遗留的废墟。

“神话时代。”

黎辞咀嚼着这个词。

这个充满历史意味和神秘感的词语与他的首次邂逅源自安妮的记忆，但那位短命的触手信徒脑海中只存在对于这个词语的大致概括：存在于十三氏族治世之前的，由神灵统治世界的时代。

第二次知晓是在莱纳市的地下与法师对峙时，那副人王立约图他至今仍记忆犹新。

第三次是在梦灵的记忆中，那也是他获得有关神话时代信息最多的一次。

但他能认出头骨的种族名称并非源自第三次获得的信息，而是因为他自己的能力。

虽然头骨的灵性已经散尽，但仍有一部分信息顽强地残留在上面，黎辞读取了这些信息，然后将其转化为现有认知框架之内的内容，得到了“精灵”的称谓。

这种神奇的能力，几乎可比诸夏神话传说中的天尊佛陀，动念之间，知过去，明未来，有大法力，大神通。

黎辞通过头骨看到了更多，他可以确定它来自于一只雄性的精灵，他的死亡时间在六百九十年前左右，误差不超过五年。

那个时间段，正是诸神消失后不久的时候，也是示迦底大陆最为混乱血腥的时代，掌握着神之权柄的人类大肆杀戮其它种族，强势宣告自身对世界的拥有权。

也正是因为屠杀，神话种族成为了神话遗族，如今只剩下一点藏在阴暗角落里的苟延残喘者。

人类的历史学家将那段历史称为“属于人类的光辉岁月”，那也是人类最为团结的几十年。

团结过后，便是职业者体系的横空出世，大贤者赫莱尔本沙哈尔的神秘失踪，安度因大帝的骤然崛起，诸多拥有权柄的家族的覆灭，大帝封神失败后帝国的崩塌，以及最终十三氏族瓜分天下，确立普通贵族治理王国的制度，一直到今日。

到今日机械运动方兴未艾，阶层矛盾日益激烈，诸神回归，宗教抬头，神话遗族蠢蠢欲动。

“我需要看到一点东西，”黎辞望着那颗被木箱和黑布遮住的头骨骷髅，“一点点。”

他想获得更多的信息，更多的关于那个时代的信息，不只是因为历史的真相往往是弥足珍贵的，更源自于他对这个世界的好奇，源自掌握信息后对棋盘规则的推测和窥视。

一直躲在棋盘的阴影中不是黎辞的本愿，他也想当下棋人，甚至再狂妄一点，掀翻这棋盘。

黎辞握紧玛利亚的手，转头与女孩疑惑的眸子对视。

“借给我一点力量。”

要想从残缺的信息中窥视过去，他需要足够的力量，用来修复，解读，记忆。

虽然黎辞的力量足够，但玛利亚在这里，自然不需要他提供能量了。

女孩点头，一道黑白两色的光芒从她洁白细腻的胳膊中流出，传入两人相扣的手掌中，被一团淤泥吞噬。

玛利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听话，不知道自己在明知失去能量过多后有可能会被眼前的人侵蚀同化掉的前提下，为什么还会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