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呲呲声,原来是火在消化木屋。
里面有黑糊糊的一坨,他不知道是不是烧焦的尸体,他不敢多想,就立刻跑了出去。
但是发现外面已经没有他大叔的尸体了,他慌乱地拨弄旁边的干草堆,找了几圈,最后把幽深地看了那堆废墟。
他撕下身上的布料,颤抖地去废墟里装了一点黑泥残灰,勉强算是收回一点骨灰了。
此地不宜久留,他捧了一点用布包裹起来就撒丫子狂奔起来,他看到路就走,看到人就躲,累了就躲进草堆里面,把自己藏的严严实实。
路途遥远,家不知在何处。天高路远,四野茫茫,天地之大,何以为家?
最后,他跑到了一个小镇,就是现在的桃花镇。
炮火还没有走到这个偏僻又偏富饶的小镇,他一身狼狈简直跟乞丐没有两样,在街头,遇到了九娘。
那是他已经饥肠辘辘,他看着她,却怎么也没有开乞讨的口。
因为他觉得他跟乞丐还是有区别的,他的骨子里莫名其妙的倔强让他这么看着站在面前的九娘,带着半眼血丝跟半眼水光。
九娘也是十八岁小姑娘,今天陈家三小姐出门意欲私奔,她是陈家的丫环,今天跟小姐换了个装,以便掩人耳目。
她轻声道:“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就跟我走,正好我也饿了,多你一份不多。”
他没有说话。
她自顾自地走到一个烧饼摊,买了五个烧饼,就往荒郊野岭走。
她知道他会跟过来。
她到了外面一处田野已过,竹林未至的一片草野上,夏日未到,杂草已经罕见地初见郁郁之态。
她一回头,正好看到他。
她也不说话,把烧饼递过去三个,他没有犹豫就接了过来。
然后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像饿了许久的样子。
而她,本来也不饿,就开心地看着他吃,后来看着看着,奇怪这烧饼竟是这么好吃吗?
她硬生生地看出了食欲,也就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来。
渴了,他们便走上那条竹林路,找到了一处山泉,叮咚叮咚的声音甚是好听,泉水也甚是可口清冽。
他顺势将自己灰扑扑的给脸洗干净,露出了白净的脸庞。
九娘看到一个灰老鼠变成了一个白老鼠,一时竟看愣了:“你长得还蛮帅得嘛!”
凌海川的脸煞时有一分红。
不过,他还是把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说清楚,包括做生意,战乱,大叔的死,父母不知是否还在,以及他现在居无定所,食不果腹。
她对他深表同情,听了也甚是难受:“城西那里有座破庙,你可以在那容身。我每日黄昏之时会带吃食到这个老地方来,这些是一些银两,没钱出门都不是很方便。你可以试着攒一下钱粮,在回家看看!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凌海川在一番流离飘荡,像野鬼一样浑噩了几个月之后,终于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哭了出来。
他不知是开心还是感动还是悲惨自己的遭遇。
而她,在旁边也不言语,就静静地陪伴着他,也淌下了两行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