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个世间没有如果,他们从最初就注定此生只能背向而行,终究要散在这尘世的云烟里。
低低的,他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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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銮仪卫、内务司共同操办“凶礼”,由裴珍全程协调督查。
梓宫落钉前,裴珍最后望去,心里空洞成一片,他已经离去多时,再也寻不到那熟悉的气息,那些耳鬓厮磨,争执打斗的日子,都已经成为星辰幽梦,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即使再不肯承认,与他纠缠良久,他对他早已经有了情意。如今,他的生命里再也没有这样一个人了。
一个太监跑过来,拿着一个玉虎符印,“蓝太妃命陪葬于明孝帝身边。”
裴珍接在手中亲自去放,沉重的金丝楠木错开一道缝隙,轻轻把玉符放入他身边,忽然想再看他一眼,纠缠十年的人,即使不爱也会有惦念,即使不爱也会有不舍……
推开沉重的棺盖,伸手掀去,玉覆面下是一张惨白而截然不同的面孔,惊愣一瞬,他倏然合上玉覆面,起身远离,一挥手,“盖棺,镇钉”,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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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新帝初登大宝,一切井然有序。幕晟沉稳仁厚,深得各方赞誉,唯一令人诟病之处是内宫不肃。
谦王妃卢氏封后,入主中宫,借故将太上皇近身伺候的吕美人贬为宫奴,很快又将这宫奴赏给了胞弟卢高峻,此事也算是皇家丑闻了,不过幕晟对此装聋作哑,并不过问。
幕晟自然是知道吕美人的,也知道卢氏为何如此忌惮吕美人,昔日的一时心动,早已经过去,他并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情爱上,何况吕美人已经是父皇的宫人,爱惜声名的他自然不会有其他想法,卢氏此举过于谨小慎微,对此,他自然不能多说什么,或者也不值得多说什么,说了反倒是刻意了。
秦韬自请出守边塞,多次被无视,每请一次,必被委以重任,或者赏赐财物,数次后,秦韬不好意思再开口了。幕晟对秦韬的家事有所了解,自然明白他是想远离云瑶,对于没有威胁的异母妹妹,他还是本着为自家人着想的态度,不肯轻易放了秦韬出去。
卢高峻据守常州,对面有羌戎作乱,趁此机会,卢高峻攻城掠地,带兵入主异族之地,建国自立,号称新国。幕晟命裴珙重领豫州之兵攻取卢高峻。
得知此消息,卢氏几乎咬碎钢牙,但也无可奈何,深知自己弟弟迷恋女色,根本没有那份称王称霸的头脑,此事必是有心人撺掇,且此人应该就是吕氏。当初为了除掉吕氏,她手段不可谓不凌厉,一招让她声名俱毁,甚至连入东宫为妾的机会都没有,可是如今,在吕氏的撺掇下,她连胞弟这个最后的靠山也失去了。
昔日,东宫并无太多进御,有意攀附幕晟的亲朋好友均指望她的引荐,所以也让她在幕晟和一众氏族中树立了自己的威信,可是后来卢侯获罪,这些人就疏远了卢家,等到幕晟登位,大肆进御各姓女子,那些氏族大家积极的送女入宫,再没有人把她这个罪臣之女的皇后看在眼里了。
尚策门也曾把乾儿还回来,可是这孩子回到俗尘后,总是病恹恹几欲不治,清虚观掌门法师对她说,这孩子是金童命,沾不得俗世的烟火,劝她将孩子送入道门,最终她狠心将他舍入了道门,自此,母子分离,数月一见。
没有了儿子傍身,面对虎视眈眈的后宫美人,她也曾感觉到心有畏惧,卢家的势力已失,幕晟也不再需要依靠卢家,对她的尊重自然不复往昔,或者是为了不弃糟糠的名声,他将她封在后位,但却从未在她这里留宿过,卢十七有了身孕,幕晟常常去看望,后宫屡有新人进幸。这就是她全部的惨淡人生,没有希望,被架在一个冰冷空寂的位置上,无望的面对着未来寂寞的日子。
这日,她在宣德殿前遇见了裴珍,于是她问道:“裴大人一向深知圣意,可否告之,帝心何测!”
裴珍看她一眼,这个女人素来是个无情狠厉的角色,与幕晟不过是相互成就罢了,如今她是感觉自己没有利用价值了,担心自己的未来了,他没有兴趣为这事去揣度帝心,这本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于是敷衍道:“圣上仁厚,感念旧情。”
卢氏失笑,“如果从来无情呢!”
裴珍不能答,拱手告退。
“裴大人又觉得卢幼薇是什么样的人呢?”
裴珍皱眉,这话有些失礼,于是再次拱手告退,不等她说话,转身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卢氏黯然失笑。
……那年那月那人,如玉的清俊少年一眼袭入心扉,可惜,她没有足够的美貌和才情去匹配他,只能看着他柔情满怀,清音朗声的呼唤着南宫家的妹子。
……成就婚姻的夫君,心有他属,淡漠无情,多年来几多相互扶持,除了利益上的增进,他们的心灵从来不曾靠近过。
……她也曾想过,既不能得所爱,那就得让众人仰慕的势,如今她已经得了这世间女子至高无上的势,却又觉得孤冷无比,似乎这些所得并不能安慰她内心多年来的失落。
……即使如此,路是自己选的,她咬牙也要坚持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