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冰冷,不可置疑的圣神口吻。
“你和他在一起,会一起死的。”
刚从梦魇中惊醒的玄霜,惊愕的发现,斗姆元君慈眉善目端坐于榻前。
斗姆元君说罢的一刻,周围一切寂然无声,玄霜看出了自己师父无悲无喜下,不经意流露出的悲悯之色,她是高高在上的先天圣神,是孕育星辰,星之胎海人格的化身,是群星之母,是无极真神,玉京山下的一切对她而言,都不过是沧海一粟,刹那芳华。
可就是这至高无上,绝情断欲者的一丝悲悯,一点不忍,让玄霜意识到了她和润玉之间的爱,注定将是一条铺就苦难和灾祸的道路。
师父就像母亲,在万籁辉熄之夜的巷口,提着盏胧澄之灯,用尽全力呼唤着玄霜的乳名,期颐狂奔而去的女儿能回头,回到暖灯之下,回到母亲的怀抱。
女儿啊,在永夜包围的巷口尽头,那个等你的,真的是爱你疼你的男人?也许是万丈深渊,也许是磨刀霍霍的歹人,也许什么也没有,去了就回不来了。
一瞬间,玄霜百感交集,眼睛红了,她掀开锦衾绣被,浓郁的龙涎香四散而出,那是那个男人昨夜留在她身上的,久久不散。
单衣素裹的花神,徐徐向师父下跪:“弟子恳请师父解惑引路。”
“内星命轨已变,你与他亦然相交,这一劫终究是躲不过了。”斗姆元君怜惜的抚摸着爱徒秀发。
“如果注定我和他要一起赴死,徒弟恳请以一己之身挡劫。”玄霜决绝说道。
“傻孩子,这个劫你如何能挡,昨晚之事,若不是为师为你们施法遮掩,你们真身融合的灵能波动,只怕连三清佛祖都惊动了,你都不明白真身融合意味着什么。”
“徒儿不解,请师父言明。”
“意味着僭越,玉京山掌控之外的僭越,近百万年被允许的真身融合者,也仅是月神嫦娥一人而已,现在事已至此,仅有两条路可走,一条千难万难,几无可能,另一条却很容易,但需要你下决心。”
玄霜听到此,一双瓷胎般皙白的玉手,紧紧的握住师父的手,眼里满是激动,似是看到了希望:“师父,师父......”
“你先别高兴的太早,这件事情,只要你点头,为师甚至可以亲自为你去做,关键在于你的抉择。”斗姆元君微笑着说
“说吧,师父。”玄霜欣喜道。
“杀了邝露,杀了她,你和润玉就能在一起,万万年。”斗姆元君平和如水的双目,咬着徒弟震惊的无以复加的眸光,她又重复了一遍:“杀了邝露。”
花界,四野肃杀,黑幕天悬。
身往何处,魂又何依?我的爱,要死无葬身之地?
剑刃的寒光,火星的灼伤,以及远处滚滚而来,茫茫多的毒爆虫,都不及师父这句话来的让人心碎,玉碗上的光芒愈发浓郁,润玉正在竭尽全力突破自己施加的压制,来救我,可是我又怎么能呢?不能,亦不可......
我本是猛虎,来之一世,掠万千生灵,何况是第二世?润玉啊,你和邝露都要好好活下去,如果今天一定要死,就死我一个也是好的,让我执之星剑,舞一曲别离伤,在世间留一下点什么吧。
我的爱人,你记得我,很好,但如果忘记我,更好。
思虑神伤间,玄霜凄俏玉面突然被彩芒笼罩,原来段子羽分化出了足够多的“圆锯”分1身,按照“六合”之数——“天地东南西北”,彼此紧挨着,组成了一副正方形似的牢笼,将玄霜完全“羁押”其中,并齐头并进的从六面向内挤压,层层叠叠密密匝匝的“六脉一阳剑”的剑芒,像七鳃鳗漩涡般一圈圈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利齿,颤动咀嚼着要将花神妙身绞碎。
玉人立如涧崖松,动若参商星变,白裳飘舞处,如水银四泄,舞动间,根根玄冰藤蔓从她体内暴长而出,拱绕周身向各方延伸,冰枝迎上“密齿”,瞬间,金属磨砺之声,坚冰粉裂之声,交织鸣响,合着四飞的火花和冰屑,段子羽的剑“牢”竟难以再有寸进。
原来是玄霜以草木繁盛术配合霜花真身异能,变化出具有不断生长,且通体覆盖万古坚冰的“坚冰蔓藤”,暂时顶住了剑阵合绞之势。
但毒爆虫已经就在身后了,就算可以顶住“六合剑阵”,花神也无力应对密集的强酸自爆,段子羽和扎伊瓜显然看出了这点,都呱呱哈哈的为即将到来的胜利怪笑起来,然而就在钟罄齐鸣般响彻大地的笑声中,冷电寒芒之光开始在玄霜左手凝聚,颗颗星辰生降而成,这些星辰又沿着玉臂,螺旋着向上附上了“大寒剑”,当整个剑身都被群星覆盖,玄霜轻喝一声“一剑星走!”,银虹耀闪间,她将光芒万丈的“大寒剑”,用力掷出。
这道剑虹,带着开天裂地之灵压,使投掷方向的段子羽剑墙分1身们,还未触及,即全数被震的经脉翻江倒海,百骸欲散,不过段子羽应变极快,“切”的一声冷笑,在利剑过处的墙面,及时让出了道缺口,让利剑如流星般从牢笼逝出后,便立即又将那道口封死。
“锦觅,你指望用这样的招数来反制?”四面八方的段子羽分1身,同时说罢后,齐齐发出嘲讽的狂笑,而玄冰蔓藤保护中的玄霜,轻轻一笑置之,大厦将倾下,却依然显露倾动九城,绝色从容之姿。
段子羽见之心惊,难道,难道有什么我忽略了?他的一个分1身急忙停止旋转,回头看向“大寒剑”所去之方,但见,那道光,摇曳着如长龙般游弋的尾迹,一道利剪般,切开了夜与地平线的交割处,一去不复还。
那里没有毒爆虫群,剑气去之何用?不对,难道是......段子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太迟了,只见切开远方黑暗的流星,突然如爆竹绽放般,绚烂分散成无数光点,这些光点如翩飞玉蝶般,扑哧扑哧的,一闪一闪的,各自飞入夜色深处,矗立静默的巨大黑影之中,那些正是隶属于天界星辰舰队的巨型地面战争机器——神像。
这些高达百丈的庞然大物,以星能射线光束为武器,仅用了不到一刻钟,就消灭了进攻花界的魔族军团,然而随后而至的漫天暗灵光粒,切断了它们连接天庭的远程驱动控制系统,使它们都陷入了休眠状态,而玄霜的“星走玉驰剑”凝聚的正是最正宗上乘的星光之力,可以激活神像的驱动系统,并将玄霜神识链接入它们引擎,暂代操纵权。
神像们活了,由细高长脚支撑起的核心头部构件,一个个亮了起来,犹如夜幕降临下,依次点起的长安西市风灯,十余台战争机器将天之一方透亮的连绵成片,接着机械式的律动哄鸣颤彻大地,大地微颤间,它们发射出一道道通体幽兰的巨大星辰光束,道道宛若擎天撑地的定海神针,像被齐天大圣挥舞般,横扫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