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第二天早上是一个激灵吓醒的，几乎是从床上一弹而起。

天已经放晴，窗外的阳光透过细细的白纱在房间里落下一半明媚一半阴影。

林书双手捂住脸，埋在被子上恨不得把自己捂死算了。

一个晚上，两杯酒，就把她之前所有的努力全废了。她都对沈钦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啊！以后见面不得尴尬死？

难得的，林书没有保持以往的良好习惯，心如死灰的往床上一倒，蒙上被子，希望一切都只是个梦。

然而没过几分钟，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林书现在听到敲门声就想到沈钦，就觉得心惊肉跳。实在无颜面对他，干脆捂住耳朵装死。

好在几声之后，门外没得到回应，就停了。

林书长松一口气，然而刚松到一半，手机忽然震动了下。沈钦发来消息：醒了就过来，煮了粥，吃了垫垫胃，会舒服一些。

林书：“……”

昨晚到最后她已经记不清了，记忆只停留在自己抱住他，凑到他耳边问“你有没有想过假戏真做”——全天下还有比这更昭然若揭的心思吗？

为什么没直接喝断片呢？

然而逃避并不是办法，宿醉的头疼和饥饿的肚子很快就叫嚣起来。

林书把手机捂进被子里，好像这样就可以断绝和沈钦的联系，然后认命的爬起来洗漱。然而看着镜子里身上还穿着昨天的毛衣，就又不由自主的想起昨晚，甚至可能是沈钦把她抱来床上。

林书面无表情的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心想这辈子都不会再喝酒了。

房门再次被敲响是半个小时之后，林书正泡了杯麦片小口喝着。骤然听见声音，差点呛住。

林书其实摸不准沈钦是什么态度，昨晚她问完就一头栽倒了，没看到他什么反应。但不可能一直躲下去，躲得了上午，还有下午和晚上。

磨磨蹭蹭的蹭到门后，林书给自己做了十五秒心理建设才视死如归的打开房门。

沈钦穿着家居毛衣，单手插着兜，看见她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衣服也换了，眉梢微微挑了挑：“还难受吗？”

林书摇头，顿了下她决定先发制人，一脸不确定的问：“我酒品应该还好，喝醉了没撒酒疯吧……”

沈钦沉默了会儿，问：“你不记得了？”

“好像是喝断片了。”林书心虚道：“我以前没怎么喝过酒，昨晚还是第一次喝醉。”

空气里有一会儿的安静，沈钦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林书强装镇定的和他对视，就在心虚得即将破功时，才听沈钦说：“你喝醉后就睡着了。”

林书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冲他笑了笑：“那就好，我就怕喝吐了什么的，给你添麻烦。”

沈钦从她说喝断片了之后，就不知道在想什么，眸子沉而静，以至于情绪有些难辨。

“没有。”他把话题揭过去，“吃了饭了吗？”

林书不想做的太过，反而适得其反，实话实说道：“刚起来，喝了杯麦片。”

“我煮了粥，一起喝点？”

林书没拒绝。

一碗粥也是喝得林书心里七上八下，期间小心翼翼的观察沈钦的表情，没有什么不对劲，才彻底放下心来。

其实想想，或许他也巴不得她什么都不记得，这样他就不用找理由拒绝她，两个人还可以若无其事的假装下去。

那之后几天，沈钦每天都会抽时间去医院，有时候晚上也没有回来。虽然是假期，但两人其实并没有什么相处的时间。

这么一想，好像之前的相处机会，都是他刻意制造的。

那他到底对她有没有一丝的喜欢呢？

林书甚至想把系统拖出来问问，但想到之前系统明里暗里的暗示，甚至是阻挠她不要喜欢沈钦——就该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

沈老爷子住院的这段时间，沈迟一直都陪着，他不喜欢沈家，更不喜欢他爸。呆在医院反而可以眼不见心不烦，还有一点就是可以给沈钦通风报信。

毕竟沈钦一般都只能趁着沈老夫人不在的时候去。

初六的时候，沈钦照例去医院。沈老爷子在床上躺的久了，都不被允许出去放放风，心情有点不好，看见他来也没好脸色：“整天你们几个我都看烦了——书书呢？你也不带她看看我。”

刚换掉花瓶里花束的沈钦：“……”

沈老爷子又说：“顾家那情况我也了解，听小迟说她过年都没回去，挺可怜一孩子，你好好对人家。”

沈钦警告的看了眼翘着腿坐在一边玩手机的沈迟，“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个屁。”老爷子瞪他，“我都病这么久了，你也没带女朋友来看看，是不是想着让我慢慢适应，然后再告诉我你们分了？”

沈钦头疼的按了按眉心：“没分。”

“没分最好。”沈老爷语气这才缓了点，“小迟说你们都住在一起了，人家清清白白一个姑娘，你别跟赵劲南他们一个德行，不做个人。”

沈钦再次被说得哑口无言，好不容易让老爷子泻了火，沈钦皮笑肉不笑的把沈迟叫到了门外。

“你都跟老爷子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迟把手机塞进兜里，神情相当坦然：“医生说爷爷要保持心情舒畅，他为什么住的院你知道。”

沈钦当然知道，老爷子有生之年最大的愿望就是一家和睦，共享天伦。他想趁他还能动的时候，一家人开开心心吃个团年饭。

可是每次只要在沈母面前一开口，就是一顿争吵，不是沈母气喘不顺了，就是他自己发病。

“就这样每天看着奶奶和我爸他心情能好吗？”沈迟说，“他还挺关心你和林书的事，我就只能顺着他的心意让他开心了。”

“你顺到最后就是我和林书同居了？”沈钦要笑不笑的，“她是个女孩子——”

“最后不都是那样吗？”沈迟嗤了声，“难不成你还真打算分了？”

沈钦：“……”

好一会儿，他低声叹口气：“想在一起，都还没那么简单。”去哪里分？

林书那天早上的意图很明显，不管是不是真的喝断片了，她都想极力否认并撇清关系。

到底是酒后胡说八道，还是酒后吐真言，倒叫他不敢轻举妄动了。

*

过了正月十五，学校就开学了。

林书提前一天把东西都收拾好，来的时候一个箱子，走得时候也是。

这一走可能就不会再住进来了，林书坐在沙发上，手边立着行李箱，目光落在落地窗前玻璃桌上的那盆绿植上，目光放得有些空。

总会想起沈钦单手插着兜，漫不经心浇水的样子，好像就在昨日。

林书在沙发上坐了大约十五分钟，拉着箱子开门，准备走前把钥匙还给沈钦，却没想到一打开门他就站在门外。

“去学校？”他手里拿着杯水，小口喝着。

林书愣了下，然后点点头。

“我送你。”

他说完就转身打开房门，把水杯放在了玄关处的柜子上，还顺手拿了车钥匙。

林书忙拦到他门口：“现在开学，学校附近特别堵，开车要堵十几分钟，你掉头回来也不方便。还不如我自己走过去。”

沈钦安静了会儿，“也行。”

他把钥匙塞进兜里，林书趁机把攥在手里的钥匙递过去，“这段时间谢谢。”

这回沈钦不说话了。他手插在兜里，垂眼看着林书手心里的钥匙，好半晌才抬眸看她：“除了谢谢，还想说什么？一起说完。”

他站在玄关处，背着光，轮廓在暗处，眼睛更加漆黑如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书觉得他好像不大高兴，原本想说的话忽然就堵在了嗓子口。

“没了。”她轻声。

沈钦：“……”

这气来得不讲道理，也无处可发。

沈钦心底低叹一声，逼她有什么用呢？听她说“就这样吧，我不想再演了”或者“有需要的时候再找我”这种话，他又能怎么样？

空气安静了会儿，沈钦接过钥匙，没收回来，反而重新塞进了林书衣兜里。林书伸手要拿出来，被他按住：“等我们的事结束了再还。”

林书哽了哽，见他态度强硬，只得点了点头。

转身离开时，沈钦忽然叫住她：“林书。”

林书回头。

沈钦喉结滚了滚，有些紧张：“那天晚上，你真的不记得了？”

林书捏紧了手心的拉杆，摇头，“怎么了吗？”

“没事。”他说。

*

沈钦没追过女孩，也是第一次想追个女孩却无从下手。

他捏着眉心回了屋。

沈迟坐在客厅的绒毯上，背靠着沙发，坐姿松散，手里拿着红绳在编着什么。显然他听见了两人门口的对话，看了眼沈钦，随口道：“又打回原形了？”

沈钦：“……”

沈迟哼笑了声：“我以前对她有偏见，现在没了，但她那个人吧——如果你不主动，她是不会主动的。”

沈钦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你对这方面见解还挺深？”

“没有安全感的人都这样。”沈钦手里动作不是很熟练，但渐渐的一条手绳也慢慢成形了。

“我怕吓着她。”沈钦支着脑袋看他编手绳。

“哦。”沈迟随口说，“可能她也怕吓着你。”

沈钦：“……”

过了会儿，他拿脚踢踢地上的人，“开学了，你不去学校？”

沈迟懒懒道：“晚上班会到就行了，我又不是某人，为了躲你一大早就跑。”

沈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