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摸摸他的头:“马是我送人的?你白算计你师爷的银子了?自己买去。”千金买一笑,人家已经笑了,你求仁得仁,夫复何求?
帅望咧开嘴大笑:“哈,有钱该死啊?”
韩青拍拍帅望的后背,好孩子:“去,练武去。”
帅望道:“我跟你去师爷那儿。”
韩青皱眉:“又想偷懒?”
帅望道:“我也想知道我干了什么事啊,你去了还不是同师爷乱猜。”笑。
韩青沉默一会儿,想吩咐韦帅望到师爷那儿别乱说,转念想,只怕韦帅望早已懂得什么是可以说的,什么是不可以说的,良久,他叹口气,还是吩咐一句:“能不提的事,就不要提。”
帅望一笑:“嗯。”师爷好惨,好似今生今世再得不到师父的信任了。虽然这对他不会造成什么损失,但是,在韦帅望心中,得不到他师父的信任,本身就是很大的损失,他为他师爷惋惜。
韩青与帅望到时,冷秋仍在看残局。
韩青见过礼,笑道:“师父雅兴。”
冷秋笑道:“什么雅兴,让人赢去那么多银子,总得想法弄回来。”
帅望咧嘴笑:“我戒赌了。”
冷秋怒:“你敢!”赢了想走?你见过武林盟主退休的吗?要么累死,要么被打死。戒赌那么容易?谁还会说人在江湖啥啥的啊。
韩青道:“朝中来的,是什么人?”
冷秋道:“大内总管吧。”
韩青一愣:“内务府的人?”
冷秋托着头想了一会儿:“好象是,让冷颜去查查。”
韩青看看帅望:“内务府怎么会问韦帅望?”
帅望纯洁地看着韩青,这回他可真是纯洁的,他真的不知道啊。
韩青无奈地:“我着人去查。”
冷秋笑道:“韦帅望同内务府没关系,那一定皇帝老儿看上他了。”
韩青咳一声:“冷家英雄才俊多的是……”
冷秋笑道:“是啊,可惜长得丑点,不然我真要以为咱孩子被招驸马了。”
韦帅望怒道:“我丑?我丑?……”气,看看冷秋那张儒雅俊秀的老脸,看看韩青高贵温和的笑容,师徒两人从相貌到气质都无懈可击,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基本上没啥卖点。帅望气馁地,缩肩弓背窝到椅子里,猴子样撅着嘴。
算了,我就猴子吧,挺胸抬头坐着多累啊。
韩青微微沉默一会儿,笑道:“兰儿悟性很高,虽然以前没接触过冷家这样的环境,但是,做事同学武一样,只要用心,有悟性的人,会很快入门,近半年来她进步很快,我同韦行都认为她是可造之材,她只是需要时间历练。我同韦行都会支持她,师父放心。”
冷秋半晌才道:“我放心。”
场面一时有点冷。
帅望慢慢坐起来,咦,气氛不对。
冷秋看着棋盘,过了一会儿,笑了:“看我,想多了,帅望说的对,不赌不输。”伸手拂乱棋子,抬头:“冷兰怎么样,我心里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知道。帅望今天上午说了句混话,正好,我替他问问,帅望在你身边这么多年,拿你当父亲,在你心里,是他重,还是韩笑重?”
韩青愣在那儿,半晌才道:“这,这怎么能比较?两个都是我的孩子……”看了帅望一眼,刹那有一种疼痛难忍的感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是心疼帅望?心疼他什么?他不知道,他一时想不明白,或者仅仅是因为感动?韩青在这么刻不明白自己的内心,只是觉得疼。
冷秋点点头:“一样重。我觉得你还是……估计的保守了。”笑了,半晌:“在我心里,你可比冷兰重多了,你以为光你养孩子能养出感情来?”冷秋笑了:“只不过,老人再疼孙子辈的,也是隔一层,别说那几个孩子出身有问题,象韦帅望,他是什么人,咱们心里明白的很,他自己也应该明白。这个先不提,就算是亲孙子,也比不上亲女儿亲,如果让我选,我希望自己女儿在冷家掌权,不是韦帅望这个外人。这是我的私心,是人之常情。但是,你跟韦行还很年轻,三十年四十年,如果你们不早死的话,冷家还是你们的。一样是孩子,你不会把帅望手里的东西抢下来给韩笑,我也不会把你手里的给冷兰。现在我告诉你,冷兰是我亲女儿,你要给她机会,给她地位,你有老了死了的那一天,我希望是她接你的位子。至于,她行不行,能不能接你的位子,三四十年后的事,我希望我还能说得上话,我也希望我们都在,不过,我比你们年纪大,早死是肯定的,谁管得了自己身后事?不过看你的良心,咱们师徒三个,这么多年,不就是因为相信你的良心吗?”
帅望慢慢站起来,靠,咋整到这么深了呢?我是不是该回避下?
韩青也站起来:“师父!”
曾几何时,他相信他师父,即使他不相信,他不介意拿自己的人头来赌他们之间的信任,可是,现在不一样,他不能拿帅望的性命来赌。如果你曾经信任过别人,单方面改变这种信任,会让你痛苦。
良久,韩青道:“年纪相当的孩子里,冷兰最大,功夫也最高,把重要的事交给她来做,是理所当然的,别的几个孩子,愿意帮冷兰,可以做冷兰的助手,不愿帮,可以离开冷家。我同韦行,都是这个意思,师父放心。”
良久,冷秋还是那句:“我放心。”
过了一会儿,冷秋淡淡地:“你实在不必特意过来,让我放心,韩青,我从来没不放心过你,虽然咱们总有意见分歧,我没想过不放心你。那两匹马,也不安抚你的,不过是给别人看的,咱们家,没到换届的时候,你同韦行,还有几十年的活要干。韩青,你多心了。”
韩青沉默一会儿,跪下。
冷秋沉默着,玉石棋子有一点凉,冬天的寒气里,那一点凉,从指尖,颤微微地渗进心里去。是啊,韩青多心了,为什么多心呢?因为他曾经明知韩青有难却不去救,因为他曾经明枪暗箭地挑拨他同帅望的关系,因为,他想把韩青的一切拿走,交给冷兰。
冷秋垂着眼睛,在这一刻,有一刹那儿,再次起了杀机。杀了他,这个见证他是一个卑微小人的人,杀了他,免去愧对他的烦恼。
冷秋缓缓握紧白玉棋子,良久,轻轻放到盒子里,几声叮咚,玉石碎裂。冷秋淡淡道:“你们走吧,半个月内别让我看见你们,免得我心烦。”
韩青颤声:“师父!”
冷秋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