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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苑这样的地方,哪里是折损人,那分明是从来不拿人当人的。

这里头的大多都是些获罪的官家子弟,哪个不是金尊玉贵养起来的,个个心气高得很,就算一朝落魄了,入了教坊又能有几个肯乖乖巧巧学唱曲儿的?

期间的手段得多惨烈,才能把好好的小公子打磨成一个听话又知趣儿的玩物

动辄生死的地方,亏损了身子又算得了什么。

说起来倒是多亏了沈宁是被他父亲卖进来的,南苑花了大价钱,自然还想留着他多赚些回来。要不然按这小孩儿得空就往外跑的架势,怕是怎么也活不到现在的。

——那小孩儿遭了罪,自己竟还要谢起罪魁祸首来了。

这他娘的算什么事儿啊。

许景明揉了揉眉心,勉强先压下心里翻涌不住的心疼,简明地问:“还能养得回来吗?”

“能。十来岁的年纪没有什么养不回来的。”老太医笃定地点了点头,却又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道,“只是,要想彻底把小公子的身子骨养好了,就得日日汤药膳食温养着……”

老太医说着递了个药方给许景明:“这是臣方才配的方子,按着上面的药一日三碗地服着,三五年许就能把底子调养过来。”

许景明接过来略扫了一眼,点了点头:“行,一会儿你把方子给俞任,一应药材都从我府里走就好——还有没有旁的要注意的”

“注意保暖,夏日也不可贪凉。”老太医又说了一串,最后停了停,迟疑了一下才道,“殿下,这方子上的药材个个金贵,一碗药就得十几两的银子,您……”

“银子而已,靖王府还不缺。”许景明知道他要说什么,摆了摆手,“怎么也是要过一辈子的人,花点银子算得了什么。”

老太医面上纹丝不动,心里吃惊不已。

他是知道靖王殿下风流名声的,一波波地往后院收人,新鲜几天再另寻新欢,还从来没听说过他准备让谁陪自己一辈子的。

老太医大着胆子抬头细看了看许景明的神色,发现他还真不像是在开玩笑,想了想又道:“男子承欢毕竟辛苦,南苑里的法子伤根本,只贪几年的好时候……殿下若是真疼惜他,臣这里还有个方子,细细调养着,小公子年纪大些后也不遭罪。”

许景明点点头:“也好,你一并写了给俞任就是。”

老太医忙应了下来,刚要退下写药方,又被许景明叫住。

“还有一事,”许景明心下犹疑不定,勉强措辞道,“方才,本王可能是吓着那孩子了……可他反应未免也太大了些。”

老太医不明所以地应了一声,犹豫了好一会儿,试探着拒绝:“老臣不通巫医一道,不会收魂。”

许景明:“……”

有那么一瞬间,许景明居然真的被他这个思路带偏了一下。

实在不行或许还真可以尝试一下收魂叫魂设坛作法一类的。

或者之前跟那孩子开玩笑时提过的神婆子也该备着两个。

“不是说这个……”

许景明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又试图谨慎地措辞。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是想起来沈宁刚才惊叫的样子就觉得心悸,偏又形容不出来方才沈宁的样子到底有多让人心惊,老太医被他说得云里雾里的,提议道:“老臣不如……给您请个脉?”

“……”

许景明被他噎了一下:“本王没病,也没发癔症。”

老太医点点头:“是是是,殿下身子安康,只是平日里还是得……”

许景明忙不迭地打断他:“好好好,本王知道,日后一定注意养生之道……您老辛苦,只是这孩子马上就要回来了。”

老太医意犹未尽地住了声,想了想许景明刚才说的把人吓着了,还是开了张安神的方子。

许景明捻着那几张药方,半晌也只得叹了口气:“算了……左右以后不吓唬他就是了。”

许景明想了想,又问:“他这身子,可经得住舟车劳顿么?”

“若是马车倒是无妨。”老太医宽慰道,“小公子的身子虽有亏损,却也不是个瓷人儿,殿下也不必过于忧心。”

许景明稍稍放心了些,至少能安心地带他下江南了。

按着他和许景然的计划,他带着人尚在江南时就该收网了。虽然他并不觉得到时候自顾不暇的赵丞相还有闲心动自己心尖子上的人,可事总有万一。

再说了,就算赵贤想不起来南苑里还有个自己一向疼宠的小伶人,可自己那个侧妃未免想不起来。

没准等自己前脚出了京城,后脚她就得带着人闯进南苑来。

……要是真让她伤了沈宁,那和自己原本的计划又有什么区别。

这样算起来,倒不如让沈宁跟着自己一块儿下江南。跟着去路上虽然舟车劳顿了些,甚至回程时可能有点儿危险,但好歹人在自己眼前儿呢,有自己看着总出不了什么事儿。总比远在京城的好,真有什么事自己都不一定护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