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我真就是去逢场做戏,顺便听个曲儿。”
许景明不紧不慢地哄他,“我保证去了就只听她们唱曲儿,都不让人到我跟前来,好不好?”
殿下让不让别人到跟前来这种事不是自己应该管的,但是听他这样说,沈宁心里确确实实觉得很高兴。
他就没有违着心意多说什么,抿着上扬的唇点了点头,心里高兴得想要笑起来。
许景明也笑:“那,答应今儿晚上跟我去啦?”
“但是但是,”
沈宁犹犹豫豫的,有点担心,“您带着小宁去,多奇怪啊,哪里像是去……”
“有什么像不像的,他们管得着吗?”
许景明无所谓地摆摆手,心说自己这本来也不是寻花问柳去的,明摆着就是带孩子出去玩。
“再说了,你跟着我去,也正好盯着我,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只听曲儿不点人伺候——不比你在这胡思乱想好多了?”
这话像是在笑话他刚才话听了一半就开始难过一样,沈宁撇撇嘴,嘟囔了一句:“才不会胡思乱想呢。”
“好好好,不会胡思乱想。”
许景明忍着笑附和了一句,又故作为难地问他,“可是,你不跟我去,我晚上想你怎么办啊?”
!
沈宁脸上“蹭”的一下就红了。
想就想嘛,哪有这样说出来的。
许景明闷着声儿地笑,知道这小孩儿已经动心了,再接再厉:“晚上肯定特别好玩儿,好多只小船聚在一块儿,江面上灯火摇曳,还有人在边上抚琴唱曲儿——江南这边的人唱起来好听,在京城都听不到的。”
靖王殿下见惯了风花雪月,也哄惯了这小孩儿,自然知道说些什么能挑起沈宁的兴趣,说起秦淮十里花船的艳景简直是信手拈来。
沈宁原本就没来过江南,从来没见着过那样的热闹盛景,三句两句就被许景明把“去花船喝花酒”这件事模糊成了“带你去岸边好好玩一玩”,高高兴兴地点了头。
……
当天晚上,许景明带着沈宁上了一艘小船,俞任撑着船往岸边划,再没带旁人。
俞任实在闹不明白他家殿下到底到底是怎么想的,出去看美人喝花酒,居然还要带着沈公子。
是要让人家在一边看着,还是要带人家一起看美人?
许景明挺严肃地纠正他:“什么叫看美人喝花酒?我这是带孩子出去散散心。”
俞任:“……”
很好。
他家殿下在“带孩子”这种事上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暮色四合,已经要黑下来了。他们乘的又是一艘小船,挑了盏宫灯也亮堂不起来,反而被江面上的风吹得摇摇欲坠,烛光也因为被风吹着跳动不停,照在人脸上时亮时暗。
再往远处看,岸边还有模糊的山影,连绵起伏,白天看起来还挺壮阔,可现在江面上昏暗一片,连山势都衬得狰狞了起来。
有点吓人。
沈宁最近恰好看了好几本江湖气挺重的话本子,上面写了不少富家子弟乘舟渡江时被恶人杀人越宝的桥段,多半都是这样的小船,也都是这样昏暗的天气。两厢联系起来,还没怎么着呢,他就自己把自己吓得够呛。
天色昏暗,许景明一开始还没注意到这小孩儿的脸色不太对,还拉着沈宁坐在船头吹风,晃晃悠悠地开玩笑说要钓鱼。
直到沈宁怕得揪着他的袖子发起抖来了,许景明这才发现这小孩儿脸色惨白惨白的。
好在沈宁虽然害怕,但还算冷静,也知道认人,见许景明冲他看过来就往他怀里钻。
许景明还以为是晚上江面风凉,问清楚了才知道这小孩儿不是被风吹得冻着了,是被自己吓着了。
还是被自己看话本子看得胡思乱想吓着了。
可怜。
真是太可怜了。
许景明努力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特别过分地笑出了声。
沈宁还在他怀里认认真真地自己吓唬自己,他却在旁边笑。
过分。
实在是太过分了点儿。
许景明就忍着笑反省:“是是是,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我怎么能笑出声呢。”
沈宁也顾不上害怕了,从他怀里坐了起来,气鼓鼓地看着他。
“我没笑你,真没笑你——好好好,不笑了不笑了,这回真不笑了。”
许景明挺没有可信度地跟他保证,又抬手指着江面上虚虚地划了一圈,半开玩笑似的道:“这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呢——在江南的地界上,他们不敢让我出事。”
沈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许景明就又笑:“你还真指望他们?……放心,我还在这儿呢,真出了事,我还能护不住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