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窥探人心?”莲斐抬眼,毫不客气地正视那双红瞳:“这么说来,刚才在山里,是你控制了我,让我出言伤害她?”
“嗯,没错。”诡目点头,坦然承认:“那时,我听见了你的心声。你说人妖终归殊途,你并不愿接纳她,因此我才在背后推你一把,替你说出不敢说的话。”
莲斐嗤笑,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这些话,我本就没打算说。”
“所以莲先生打算一辈子对她虚伪?”诡目朗声大笑:“我以为你是何等高风亮节的人物,值得连朝单相思了整整千年。原来,你也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妖没有情,何来的单相思。”
“有没有,先生心里清楚得很。妖确实不懂感情,所以她竭尽全力承认自己的爱意,是难得的壮举。”
方寸间莲斐心境紊乱,便故作姿态地挑眉:“听上去,你倒是很了解她?”
“岂止了解。”诡目眯了眯眼:“我与连朝还是有些缘分的,无关情爱。若非要我解释,大概……只能算是亲情。”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她死?”他挪步前行,逼得诡目与他对视:“我猜,因为她是那位宣戎将军的好友,你只是想激怒宣戎而已——个中原因是你的事,但绝对不是为了阳祢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
对这个质疑诡目并不否认,只是略有被人看穿的惊奇:“先生还真是心思缜密,居然能把我摸得如此透彻。”
“现在你打算做什么?”莲斐却是根本不屑于和他客套:“杀了她,我必时时刻刻不让你好过;杀了我,连朝一定会投靠宣戎将军,你的算盘也就落空了。”
“要是我把你们全杀了呢?”诡目眼中亮出一抹狠色。
莲斐看着他,更是冷笑:“那你且来,看看我们死后你会不会彻底暴露、寸步难行。”
片刻沉默后诡目竟是放声大笑,也不惧会不会有人听到:“哈哈哈哈……这还是第一次,我被人逼得不得不改变想法。好,莲先生——我不杀连朝,你也不会死,不过……你们不会善终。”
阳祢大观上空的夜,黑得愈发浓重,完全成了墨一般的天色。
在这纯质的黑夜里,渐渐看不清杨凝逸的身影,莲斐眼前一片模糊,唯有诡目的红瞳在天旋地转的视野里荧荧发光,像是两盏灯盛邀着他与他对视。
一道疾风呼啸过,莲斐自太阳穴处涌上急剧的疼痛,耳畔呜呜作响,他原本清晰的神思开始混沌。
“诡目……你……你真下作……”
“兵不厌诈呢,莲先生。”
在他意识混乱的时候,诡目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忘了吧……”
“忘了你所有的推测……”
“忘了你对她的怜惜与情意……”
“忘了你所坚持的立场……”
“忘了吧,在今夜沉睡解脱……”
在无尽的催眠声里,莲斐从顽强抵抗里彻底沦陷,神智涣散地被诡目引导着,把所有的意识全部停止。
黑夜褪色,月光依然洒在业园的檐角,杨凝逸和诡目也依然站在原地。只有莲斐把头低垂在胸前,目光黯淡呆滞,似是灵魂沉睡后的一具空壳。
“杨先生,劳烦把他送回岐园。”
杨凝逸依言拾起莲斐冰冷的手,引着他踏出业园时,不无担心地回头问道:“莲先生这样……日后还能转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