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到凉长长的时候，她垂着眼睛笑着说，不管啥了吧，打算先活好当下。

强子他们几个人就笑，说她活的很洒脱。

凉长长就是笑而不语。

下午外面天气热，就在他办公室先午休了会，等到太阳没那么大的时候，程瞿又带着她在可以转悠的地方转悠了一遍，算是回忆过去吧。

凉长长心情很复杂，久别重逢的欣喜又夹杂者告别的难受。

第11个年头上了，是老朋友了，程瞿的关心和照顾她更是记在心上。

"我大概还有半年吧，半年应该就能稳定下来了，我给你说到时候我可就不是这么好打发的了啊。"程瞿戳了戳她的额头，看着她的睫毛蝴蝶似的扑腾，心里软软的。

"程瞿……你幸福吗？"凉长长着他的眼睛问他。错开了他说那句话的重点。

"我？……幸福啊。你看，你在我旁边。"像是心中憋着已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他卡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神亮晶晶的。

"幸福，幸福就好。"凉长长点了点头。后面那句话只当没听懂，很快扬起笑容岔开话题。

他的幸福哪里能随她在不在而改变呢。

快到要走的时候，凉长长让他拿手机一起拍个合照。至于为什么不拿她的手机，是因为确实有些东西外人不能拍，程瞿知道哪里能哪里不能。

可把程瞿给开心的呀，他们多少年没拍过合照了。一连拍了好多张，有拍合照的，也有拍凉长长的。

明明能光明正大地拍她，他非得假装偷偷的在拍。而且把偷拍的动作做的特别夸张，就是那种明晃晃的偷拍了，把凉长长给逗笑了，脸上总算有了些血色，不是粉饼堆叠出来的红了。

后来程瞿送她去停车场把车开出来。

走之前，凉长长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你可得幸福啊，我特别希望你能幸福。我真的特别谢谢你，遇见你。"

程瞿拍了拍她的背，"我可幸福了。"被这么抱着。这可是她第一次主动抱他。

"好啦，我走了，不然该耽误时间了。"凉长长收回情绪，笑着往门口走。

本来想告诉他她生病的事儿，到嘴边又停了，真的不知道怎么说。这一天都挺开心的，不想破坏气氛了，再找个机会说吧。

后来程瞿想起来，每次凉长长来也会给他带礼物的，那天她没带。

他应该知道有什么事情的，但是他全被开心冲昏了头，才错过了那么多。他想起她看似轻飘飘不经意的抱了他，但那是她第一次主动抱他。或许，那是她送给他的礼物吧。

回到家凉长长就上楼歇着了，她没什么力气了。她精力真的越来越不好了，她还能拖多久呢？还能瞒多久呢？

晚上，头痛到一身全部汗湿，勉强打起精神洗了个澡，上了妆下楼吃饭。

她现在吃的也越来越少了，以前就不大的胃，吃一丁点就开始犯恶心。她爸妈发现她饮食不对，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只说她在回来之前买了点小点心，不太饿。

小谎言一个叠一个，暂时把这事揭过去了。

九点的时候李殊彦准时发来了视频，他人还在片场。

"准备休息了？"李殊彦看凉长长已经换上了睡衣坐在床上了，神色特别温柔的问。是粉色小猪那一套睡裙，她穿起很是可爱。

"对呀。你今天晚上还有夜戏啊？"凉长长看他没卸妆手里又拿着剧本，就知道还忙着呢。

这次是古装戏，一身深蓝色长袍，秀着团龙纹的常服。是名导演的贺岁历史大片呐！演员班子都是大咖。

他这回演的是主角，一位历史上有名的皇帝，从少年到老年都是他来演，这皇帝一生功过难辨，关于他的争论不休。

李殊彦稳稳地拿下男一号，他读完书回来，整个人演技又是上了大的台阶。这和他专业还是有关系的，很多问题考虑的角度都不一样了，表演成熟了很多。

"半个小时后还有一场，我很快的，差不多十一点能收工。"李殊彦另一只手还拿着剧本的，这时意识到了，有点不好意思地放在身后的座位上。"今天去见程瞿开心吗？"

李殊彦知道她去程瞿了，她昨天有和他说。李殊彦也是抽不开身，不然能一起去就还是一起的。

"挺好的，感觉军区里边变化挺大的呢。他也是，这么久没见。"凉长长语气很正常，就和他聊这聊那的。

凉长长突然脑子抽地疼了一样，她轻抽了口气，手指蜷在一起忍痛，努力稳住表情不要变。

此刻妆也盖不住她脸上的苍白了。

“昨天没休息好吗？感觉你脸色有点苍白……”镜头那边她还在笑着，但李殊彦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

“没啊，大概今天跑来跑去有点困。”

她马上转移话题。"你这个造型可以唉，感觉又能收到一波迷妹。"

"你呢？迷倒你了吗？"李殊彦被凉长长这样子逗笑了。

"我是头号迷妹啊。什么叫脑残粉请了解一下。什么叫真金书签请了解一下。"凉长长以前和李殊彦开过玩笑说自己是真金书签，不怕火炼的那种，把李殊彦给乐的丫。

后来没事凉长长要拍马屁的时候就一本正经说自己是真金书签。

后来置顶某博还改成了八个字:真金书签，正经书签。带着一堆书签都嚎自己真金书签，是正经儿人！

"那就好。"李殊彦很满足，这情话他喜欢。"我想你了。等我过两天放小假就过来找你。"

小假能有三天，李殊彦琢磨已久了，想着到时候带她去玩。

"好啊。等你来。其实我过两天还想过来找你来着。"凉长长是想过去跟他说自己病的事情。

她心里一阵一阵的突突，总觉得有点不太妙。很严肃的开口:"李殊彦同学。"

"我在呢。"李殊彦应着。

"李殊彦同学。"

"我在呢。"很温柔很温柔。

"李殊彦同学。"

"我在。"李殊彦半点没有不耐烦。她愿意喊，他就愿意应。

"李殊彦同学，我喜欢你呀。"凉长长说出口了。她不知为何总觉得现在不说，快要没机会了。

"我爱你呀。"李殊彦不常说爱，但是凉长长说喜欢的时候，他总是无比认真的用爱来回应她。

"真好。"凉长长低声喃喃道。"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一演起戏来什么都不顾了。饭要记得吃，别我不在的时候就随便应付了。瘦也好看，多一点肉也好看。咖啡别多喝，还是不好。"

"想吃你的鱼，想抱你一下下，还想你给我按按摩……其实我现在也想你了。"说着说着，她自己都没注意，眼泪珠子就这么往下掉了。

"乖，不哭不哭。我过两天就回来给你做鱼。"李殊彦见她掉泪急了。"长长乖。"

"把你吓着了嘿！没事没事，这天给我热的。"她自己也有点无措，赶紧把泪给擦了。

她突然就意识到，这不就是喜欢？是喜欢啊，她现在心里可难受，她要死掉了，然后她不舍的身边的人。

那边助理过来喊李殊彦去拍摄了。

"去吧去吧，赶紧的，等会早点收工早点休息。"凉长长赶紧让他去。

"那我去了啊，早点睡。晚安。"李殊彦有点不舍得，叮嘱她早点睡。

"好，晚安。"凉长长笑着说。只是她眼睛还是红通通的。

视频挂掉了。凉长长把手机就这么放在床边，抱着腿就一顿哭，这就是喜欢的感觉啊。这几天来就是生命的感觉啊，家人，朋友，男朋友，所有一切一切。

凉长长没睡，把这两天准备的财产公正书给签了，直接转让给政府，唯一的要求就是负责人依旧是严莉。

这几天陆续也写了好些封信给身边人，她怕她后面情况糟糕起来，写不了字。

签完字才觉得了了件事。

头痛让她无力再撑着，心想着睡一觉，一切留待明日再说，她今天已经很累了。

睡梦中，凉长长突然头痛再次发作，一阵剧痛。

这次她疼的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又是捂着头，又是抓着被子，又是手握着，各种，试图减缓疼痛。她想起身去拿止痛药，但是因为睡觉时身体没什么力气，只能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痛着。

痛了好一会，脑袋已经开始不清醒了，各种片段闪闪停停。

有她在自己世界的，有前两个世界的，有白静她们，有这个世界的爸爸妈妈，有程瞿，有李殊彦，有严莉，有在M国的同学……仿佛快进了好多倍，走马观花似的重新过了前面好几生。

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她没有意识了。

最后一个片段，是幻觉之中，她和她爸妈出去旅游，一路好玩。

只是残念是，她还没能告诉他们她生病了，就再没机会告诉了了。

只不过幻觉之中，他们很开心，他们一家三口，她再给他们做了好一桌饭菜。梦里，他们有好好道别。

她没有呼吸了。

这个世界，她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