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一点点伸过去，小拇指抠抠方本初的腰部，弄得他一机灵，下意识扣住余一不安分的手。余一反握，手指插进他的指缝中，十指紧扣。

睁着大大的杏眼讨好地看着对方。

软绵绵的手指摩挲着自己的肌肤，方本初被余一的小动作搞得没了脾气，无可奈何道：“安分一点。”

“嘻嘻，”余一笑得乖巧，她靠近方本初，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哥哥，我喜欢你呀。”所以早点手术和晚点手术她都可以的呀。她只是有一点点害怕，忍一忍就能过去的。

温热的呼吸浅浅地喷在方本初的耳畔，突如其来的表白，听上去没头没脑，方本初却第一时间领悟到她的意思。他垂下眼眸，盯着两人交握着的手，有些出神。

今年9月在首都会有一场高中物理竞赛，育才中学可以推荐三名优秀的学生，暑假去参加为期两个月的集训以及考试，如果成绩优异还可能被推荐去参加全球性的比赛。

方本初在物理方面的成绩有目共睹，人人都觉得名单上肯定会有他的名字。可是昨天学校公布名单，偏偏就没有方本初。

紧接着不知道是谁在贴吧里发帖说，是因为余一暑假要做手术，作为男朋友的他不能离开，所以方本初就没有报名去参加竞赛。这个原因太无厘头，相信的和不相信的各占一边，在贴吧里闹得沸沸扬扬。

真是人在数学试卷里驰骋，黑锅就忽然从天上飞下来。

余一开始并没有这样认为，毕竟方本初是又不是长着一头恋爱脑，不会为了这一点小事而放弃学业。但是耐不住来打探消息的人太多了，就连余妈妈都打电话来问余一，是不是她耍小脾气，不让方本初去参加的。

余一惊悚：“……”我在别人眼里居然是一个这样的孩子。

如果一个人觉得是你的问题，那么可能是这个人想多了；如果所有人都觉得是你的问题，那就真的是你的问题。

握着的小手施了力，方本初回过神，眼眸稍敛，“小脑袋瓜的，整天想什么呢，第六单元的英文单词背完了嘛？”

谁要跟你讲英文单词！

“哥哥！”余一故意把尾音拉拽得很长，扬着下巴，奶凶奶凶地：“你不跟我说说吗？”

方本初闻言沉默片刻，没有继续看她，反而侧目看向车窗外。

“原本觉得，我没有去参加比赛，就不需要和你说这件事，是我的错。余一，不要听别人乱说，有疑惑可以来问我。”

余一惊讶方本初居然在道歉，她抬头望向他，没有了眼镜的遮挡，她竟然从他深邃的黑眸中，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一种名叫“哀伤”的情绪。

“我最近反复地在做一个梦。这个梦很吵很吵，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余叔叔白阿姨、周子午张景明，还有很多曾经教过我的老师和一起读书的同学们。他们都出现在我的梦里面，每个人都来跟我说，不要去参加这一次的物理竞赛，千万不要去。”他们都在哭，在流泪，是他没有见过的悲伤模样。

“《论语》里有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是我这次想相信一回，所以是我自己去跟竞赛老师说不参加比赛的，不关你的事。况且，这个比赛我高一就参加过，更准确得说，是初三毕业。”

“？”余一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等一下，你的梦里为什么没有我？张景明又是谁？”

女朋友的脑回路就没有正常过。

方本初哑然失笑，“你可能在偷吃冰淇淋吧。至于张景明，你还记得去年我们在S市的小区附近，看见的那个打架的男同学吗？”

余一努力回想，“不记得了。”

“应该是你和网友见面那天……的傍晚？”

“好像有这么一回事，”是和沈大小姐面基那天，回来的路上方本初还经过三中找学长借了文科资料，这样一想，余一就记起来了：“是彩虹打架团和脏辫少年！对吧，说话牛里牛气的那个脏辫少年。”

这是什么形容？方本初好笑不已，不过说的也没有错，“就是他，我们以前是一个物理竞赛队的。”他伸手摸摸她今天早上扎了半个小时才弄好的丸子头。

余一立马不满地瞪他：“不许弄乱我的头发！”眼睛瞪得圆圆的，说完回过头对着车窗自己伸手理了一下。

7路公交车上的乘客上上下下络绎不绝，标准化的报站声停下不久又响起，车前座有老人在讨论菜价，车后座上有爱美的女孩子嘟着嘴在整理发型。

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温柔又坚定，去年十月的国庆假期，也是在7路公交车上，他握住了余一的手，小手细细滑滑地像刚刚出芽的竹笋，想亲一口又怕唐突，既慌张又甜蜜。

“余一。”

“嗯？”

“我们明年一起参加高考，好吗？”

“当然啦！我们不是说好一起去S大嘛。”

“嗯，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