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萌可耻，顾渭生暗道。

估计是那边信号的问题，两个人光是视频连线就用了五六分钟，进了又退，退了又进，等屏幕中终于有了一张脸吧，才出现不到一秒，立马卡顿，接着，画面就变成一帧一帧的“PPT”了。

周生生捧着又卡又糊的手机努力跟爷爷奶奶通话。

“爷爷，奶奶，我是周生生，你们听得到我说话么？”

周生生对着手机说。

手机没说话，周生生加大音量又重复了一遍。

“听，得到，爷爷，奶奶，恭喜，丫头……”

声音和视频根本就不同步，可是只要能看一看爷爷奶奶，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周生生都心满意足了。

两张饱经沧桑的面孔在手机一点一点移动着位置，像一个动作几连拍。

周生生从没这么近距离看过爷爷奶奶，干巴巴的皮肤粗糙得仿佛镇子上的那棵老树皮儿，从前炯炯有神的两双眼睛，如今微微下陷，竟变得有些浑浊起来，蜡黄的脖颈上有多条深浅不一的皱纹，褐斑的颜色为他们记着年纪，看起来都是岁月无情留下的痕迹。

周生生的鼻子一下就红了。

“你们在家里好不好啊，奶奶，爷爷在家好好吃饭了没有？酒不能给他喝啊！”

原本这些话应该是大人对小孩讲的，现在角色却完全颠倒过来。

印象中，爷爷不喜欢吃饭，就喜欢喝酒，好像酒能当饭吃一样，或者吃饭必备酒，捡一盘花生，就能高兴一下午。

爷爷喜欢喝酒，可惜他自己不会酿，每次嘴馋的时候，都要旁敲侧击与奶奶打商量。后来奶奶教周生生学酿酒以后，爷爷每逢大年三十都会多给她一点压岁钱。

爷爷嗜酒如命，有一次喝高了进了医院。

那之后，周生生就严禁他喝酒。

一开始地窖还有几坛存货，后面就开始一整坛一整坛地消失。

周生生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说什么。

再然后爷爷就开始在附近的小店铺偷偷买酒喝，周生生就跟一街的老板都打好关系，都不许他们卖酒给爷爷。

后来，爷爷就学会了自己酿酒……

唉，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丫头放心吧，不给他喝。”

手机终于不那么卡了。

周生生心血来潮。

“对了！”她突然蹿起来，“我给你们介绍我的新朋友！”

周生生将摄像头对准顾渭生，“怎么样？顾渭生！国家队队员！很厉害的！”

“这小伙长得帅呀，”爷爷拼命挤到镜头中间，扶着眼镜一副预言家的样子，“将来一定有出息。”

周生生：爷爷，你的关注点好像……

周凯童：爷爷，人不貌相啊。

“爷爷奶奶好。”

顾渭生努力保持一个自然的笑容，耳朵却悄悄泛了红。

“好好好，你们都是好样的。”奶奶在那边给他们竖了一个大拇指，慈祥的眼睛笑眯眯地说道：“我们家生生就麻烦同学在那边多照顾照顾，这丫头打小就念家，晚上一个人睡觉，还会窝在被窝里哭呢。”

哭？

顾渭生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嘴角莫名勾了一下，似有嘲笑。

周生生可不能让奶奶揭老底！

“打住！奶奶您别乱说，我恨不得再在这住几年呢！我跟您说啊这里和我们镇子真的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周生生对着手机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顾渭生在旁边静静地坐着，看着周生生讲在这里发生的有趣的事情，有他参与的，也有他未曾参与的。

她总是每天元气满满，每次看着她，就觉得自己应该也要努力生活，向阳而生。

周生生打完视频就屁颠屁颠地走了，心情看起来更好了。

“嘟。”

手机发来一条消息。

“截至3月28号16时您话费余额为5.20元，可点击XXX充话费。”

“不会打得没话费了吧？唉，养不起养不起啊。”

周凯童在一旁笑，看起来像挑衅。

顾渭生默不作声，低头在手机上按了几下。

30秒后。

顾渭生把手机拿给周凯童看——

“您好，您已成功充值500.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