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被问得有些发懵,遂囫囵道:“爱,爱幼,尊老,爱幼。”
“那我就不怵他。”颦儿咧嘴笑道,“走,姐姐,我们进城瞧瞧去。”
虽然沧楉心中颇有疑窦,这尊老为何要见她,她自忖和这号人物并没什么交情,但细想眼下这样的局面,趁早进城或能有一线生机,若滞留于此,被龙在野率残军赶上,那自己余生只有默默哭泣的份了。她便顺了颦儿的意思,对那大汉说道:“既然如此,还请尊上前面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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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汉一边昂首领着路,一边不紧不慢地道:“我们尊老素来不会坏了规矩的,只因今日有大帝尊造访,送了我们尊老一件宝贝,他心里头高兴,就承人所托,让你插个队。待会见到他老人家了,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闭嘴,要是惹怒了他,我们都会没有好果子吃的。”
“大叔你放心,我们懂规矩的。”颦儿应承完毕,又低声问沧楉道,“姐姐,尊老是什么啊?”
沧楉微微侧低身子道:“尊老是汍澜以前颁发的一种官方职称,享有封邑,世袭罔替,需凭实力才能获得。封邑小至一城,中至一山,大可至一方小灵域。我看这里的尊老虽小至一城,但也绝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我们进城以后千万别惹麻烦,只管穿城而过,不作逗留。”
“好的,颦儿记住了。”
沧楉略一凝神,估摸着现在刚过巳时,离正午已不到两个时辰,再也不能将时间耽搁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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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城后才发现,城中虽然楼阁高耸,绫罗飘扬,极尽张罗缛丽,街头巷陌却空旷阒静,没有半点人的踪影。因有半城嵌进山体里,从里面看这座城,半在光明半在灯影中,显得凄清诡异,丝毫不像是人人向而往之的地方:它看上去更像是一座鬼城。
沧楉不由生疑,刚刚进来的那些人都去哪了?便这样想着,没走几步就停留在了一座照壁的前面。那大汉以剑柄对着石龙的血眼扣了三下,龙躯扭动,遒劲生风,将四周石块拨开,殿门由是顿开。
此殿初入时极小,像个半人高的木龛,孤灯一盏悬于中庭,单人行走其间都显得很是逼仄,然而愈往里走,里面就愈是开阔明豁,空间缓缓递增,宫灯渐渐明亮,至深处停步时,已能见这座宫殿的雄伟高大,精美绝伦,便连跟乾坤殿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大殿之中。颤巍巍站着一个白发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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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穿金丝滚边黑袍,手里拄着一把铁剑,正脸对着大殿的一侧,沧楉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并听到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回响在这殿里。
“这个地方名叫失乐城,每个来这里的人都不开心,要么是爱而不得,要么是为生活所累,而你不一样,你勇敢聪慧,乐观执着,不应该来我这里的。”
沧楉回道:“我想借过贵地,前往昆仑山巅。”
尊老漠漠地沉吟了一声,抬眉道:“你且看看宫殿两侧的那些木龛里,装的都是什么?”
“是心。”沧楉凝声道。
“每个进城的人,都得立下投名状,把他们的心交出来。这样他们才能在失乐城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
沧楉蹙眉道:“你也想要我的心?”
尊老眼角寒芒一闪,将剑缓缓拔出半截,剑光映照当空:“若我要取你的心,你该如何自持?”
这万象天工虽然能压制所有人的灵力,但这尊老在山中潜藏多年,境界已有所修复,就算沧楉竭尽所能,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沧楉回道:
“那我就以战止戈,血染失乐城,在所不惜。”
“那人果然猜得没错。”尊老沉吟半晌,将剑速速回鞘,幽幽地道,“你也不必跟我以卵击石,已经有人替你把心交给我了。”
“何人?”沧楉心中一凛。
尊老紧紧盯住经架上的一个金龛,示意道:“你可知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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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楉凝眉望去,金龛中盛的是一颗七彩玲珑心,犹自均匀颤动,蕴力无穷,其声清脆如歌,跟殿里其他数万颗心都迥然不同,她以前从未见过,遂拱手道:“还望尊老明示。”
“此心名叫玲珑心,世间罕有,千金不换,得之可逆转自身血脉,变更修灵属性,妖可以变成人,人可以变成妖,可谓随心所欲,变幻无穷。若非那年轻人把玲珑心给了我,今日你能否活着出去,还犹未可知。”
“那人为何要这样做?”
尊老缓缓转过身来,低眉道:“所谓情不所起,一往而深,想必是他爱而不得,意欲渡你一程。”
沧楉料想,从时间点来看,颦儿在城门口遇到的那位熟人,可能就是尊老口中这位把玲珑心羁押于此的神秘者。他既知道沧楉爱吃糖葫芦,而且对其心性了如指掌,提前进城为她解了危局,这样的人沧楉应该很熟稔才对,但她寻遍脑海也没有答案。她便缓缓抬眉,审视起了眼前的这位老者,看他的神色似乎与自己的某位故人有些许相像,却不好妄下定论,遂问道:“不知尊老该如何称呼?”
“我自幼深居山中,好静坐流云,吟赏烟霞,故自称烟霞老人。”
烟霞老人?挺诗意而怪诞的名号,跟他本人可谓完美契合:长发稀疏枯黄难掩其高贵的头颅,一身黑衣一柄长剑可拒人千里之外,但身型佝偻而沧桑,又让人容易疏忽,眼里时而精光毕露,宛如鹰隼,时而黯然无光,形如死水,唯一言一行,难以捉摸,仿佛一喘气就会嗝屁而亡,又仿佛一跺脚就可取人性命于雷霆之间。面对这样一位怪人,沧楉着实有些胆战心惊,只想早早从这里脱身,好离开这座同样怪异的失乐城。
她甚至怀疑,那些进来的人,除了少数实力强劲能穿城而去,其余的都被他给杀害了。这也是城里不见人迹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