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唯寻思,这的确有意境,可倘若,喝着喝着,酒碗里掉一条大虫子可怎么办?
老板是个大肚便便的壮实男人,壮实,但是矮。
他本来坐在梯凳子上,看上半身露出柜台那么高,险些骗了沈子唯,以为这家伙魁梧不凡,不是个俗人。
“公子在等谁?”
沈子唯微笑:“心上人。”
老板推给沈子唯一壶酒:“心上人?”
沈子唯欣然打开,闻得一阵醇香扑鼻,深觉鬼市的名声不是吹嘘:“是,心上人。”
老板堆满横肉的脸上挤出一个笑来,但其实,这远比他面无表情让沈子唯更加难受……这表情,叫他没法儿接,更没法儿回!
“公子心上人死了……你真将我们这里当成鬼住的地方不成?这里太浅了,也许公子得走得深一点儿。”
沈子唯想了想,忍住美酒的诱惑,将掀开的酒盖盖上,抱拳相退:“如此,多谢,在下告辞。”
沈子唯往深处走,一路上有人行色匆匆,有人悠然慢行,怪异的曲子,怪异的戏台子,怪异的唱腔,却是满堂喝彩。
他被一个挂皤布道士模样的人拦住:“啊呀啊呀……”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也许是要见到苏语凝了,他的心情还好,便由他去闹:“大师有何指教?”
一句大师叫出了这臭道士的娇气和傲气,悠然捋着胡子,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沈子唯当然知道他要什么,偏偏他自己又是个十足的铁公鸡,于是拔起腿就准备走。
道士一把拉住他:“这位相公,你印堂发黑,家中困有秽物,极早清除极早享乐!”
沈子唯摸着下巴,这意思,到底是叫他卖了蛐蛐儿换银子,还是赶走阿箬去苏语凝呢?
他笑笑,想看这丫头还有什么弯子可卖:“不赶,不想享乐。”
道士愣愣,一笑:“那倒也无妨,相公即是豁达,便是早日领略黄泉路上的风景,也是快哉。”
沈子唯挑眉:“是啊,快哉。”
说着,拔起腿再要往前走,道士拽住他,十分明目张胆地偷偷摸摸塞给他一张小纸条,而后吆喝着自己的招牌走开。
沈子唯不禁暗骂,好蠢的道士。
信上是一首藏头诗,“勿念归家”四字却是十分意味深长,合着自己白来一趟?
而且,而且苏语凝也是绕弯子在逗弄他啊,怎么是这么个结果。
正当他想不明白的时候,闪着星光的幽蓝的天空,忽然乍现红光,两道流星如胶似漆,交滑过天际。
那一刻,梦幻得不像话。
他身边好多小夫妻拥吻,还有人合十手掌许愿,而他,只是傻傻站着,这一幕,三年前,他应该是见过的,在西陵。
忽然,鬼市好似一个正在滚动的车轮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梗一梗的。
流星滑过,终将坠落方外,而鬼市的运作,再次如初。
有点儿脑子的人都知道,刚刚的卡顿,一定和那流星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