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知道你还这么会吹牛皮。”

口头上是一定要这么说的。可华三更心里却是真得相信奉三有一些过人的本事。但是这么无所不能的奉三，怎么当初就会败倒在她手下，然后被她胁迫地与她签订了契约，做了她的式神。

“那这琵琶还说了什么？”

“她说……”

“说什么？”

“她说了玉琵琶的事。”

“他？那个人能有什么事啊……“华三更表示兴致缺缺。玉琵琶这个人，她从见到的第一眼就打心眼儿地不喜欢。眼里浑浊一片，明明是阴暗无比，却要摆出一副纯真良善的亲厚模样。

华三更不想听奉三说，可奉三想说的事就必须得讲出来。

“玉琵琶有个母亲……”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华三更翻了一个白眼。“谁都是他母亲生的。”

“可这个母亲和别的母亲可不一样。”奉三本想留个悬念，勾起华三更继续听下去的欲望，可又怕她插嘴，赶忙紧接着说，“玉琵琶的母亲是勾栏院儿里的一个女人。年岁大了以后，就嫁给了玉琵琶的父亲，然后做起了卖灯笼的生意。他们家的灯笼生意很好。灯笼的材质不同于别家灯笼。所以大家都喜欢到他们家买灯笼。但是他们家的灯笼每天只卖出固定数量的灯笼，卖完了还有人要买的话，即便出再多的银子也不卖。他们家的日子虽然不算太富裕，但是一家三口也能靠着卖灯笼，维持生计。那个时候，他们住的地方屡屡有人失踪，闹地人心惶惶的。隔壁家有个小女儿，和玉琵琶关系一直很好，经常在一块玩耍。直到有一天，那小女孩儿跑来找玉琵琶，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叫他小心，他问那小女孩儿要小心什么？可那小女孩儿就是咬着唇不说话，匆匆地跑开了，之后那小女孩儿便再未来找过他，连玉琵琶有时候去找她，她都闭门不见，故意躲着。玉琵琶也生气了，于是两个孩子就故意闹着脾气，冷战了很久。玉琵琶一直都不知道那小女孩儿的一句小心到底是为什么。直到有一天，他的父亲母亲吵架了，玉琵琶不想听到他们争吵，就跑了出去，那天他千般恳求万般恳求，那隔壁家的小女孩儿才同意再和他一起玩，小孩子么，总是吵吵闹闹，吵地凶，忘地也快。他们就一直在一起玩，玩了一整天。直到天黑的时候，玉琵琶才回了家。家里黑黑的，那年幼的玉琵琶就从唯一亮着微弱灯光的房间的门缝里看到了他母亲蹲在地上拿着小刀小心翼翼地剥着什么东西。那般地专心致志，手上是鲜血，是用小刀轻轻剥离下来的活着鲜血的红白相间的皮，那旁边还放置了一盆水。水是红色的，地上也全被染红了。玉琵琶惊呆了，完全呆滞地看着那地上被母亲抓着的血淋淋的人突然抽搐了一下，脸正好对准了门缝。惨淡的烛光照在那血肉模糊的脸上。他赫然看见那躺在地上血淋淋的人，正是他的父亲。他的父亲此刻正像个破布麻袋似的，被他的母亲随意宰割，分割剥皮。他的母亲杀了他的父亲，并且还剥下了他的皮。他终于知道他们家的灯笼为何与众不同，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自从他们住进来，这附近总会有失踪的人。他惊骇不已，捂着嘴唇后退，他不知道他要怎么办，更不知道他还可以相信谁。就在他逃离的那一刻，他看到他那脸上溅满了血的母亲抬起了头，阴测测地看着他。那一个眼神如同地狱里的恶魔的凝视，一眼就直戳到他惊惧不已的心里。他害怕极了，跑去隔壁家，找到了那个小女孩儿。惊慌失措地说了他的所见。那小女孩儿听了脸色惨白惨白的。她其实早就知道玉琵琶的母亲不对劲儿了。她不止一次地看到过他的母亲提着一个满是血的袋子走了院门。她不相信，以他们家的条件，可以天天吃得起肉。可那女孩儿从来不敢想玉琵琶的母亲的所作所为，从来不敢把玉琵琶的母亲牵扯到人口失踪上面。那小女孩儿只是一直欺骗着自己，是自己太过多疑。可最终，他们还是知道了真相，亲眼目睹了一切。再后来，玉琵琶的母亲抓住了玉琵琶，然后把他绑在了椅子上，又把隔壁家的那小女孩儿哄骗了过来。就在玉琵琶的注视下，亲手杀死了那小女孩儿，然后剥皮抽筋。将那小女孩儿分割地破碎。又过了几天，玉琵琶的母亲也失踪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是死是活。然后玉琵琶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一个人抱着一个做工精致的琵琶跑去了岐罗山落草为寇。”

事实远比嘴上道来地要残酷太多。华三更早就听得头皮发麻，惊悚不已。奉三那如同讲故事的口气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说出来，让她不由得怀疑奉三是不是突然有一天也化成恶鬼来吃人索命。

“那这琵琶……”

华三更指着那车里放置的琵琶，那琵琶的弦上湿漉漉的。

“这个琵琶就是玉琵琶上岐罗山时抱着怀里的那个，它是用那个隔壁小女孩儿的筋和骨做成的。那是玉琵琶最珍爱的东西。他死的时候，就一直看着那琵琶。”

华三更有些坐不住了。有时候，人可怕起来，真得比妖魔更加残忍恐怖。

“那玉琵琶的母亲是怎么失踪的？是玉琵琶杀的吗？”

奉三没有答话，而是撑着下巴，看着车窗外。

路边的景物飞驰而过，马车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在极速地飞奔。

“快到离国都城禹阳了呢！“

这飞一般的速度都走了这么久了，当然快到了。可华三更还是想知道那个叫人匪夷所思的女人是怎么失踪的。

“她究竟怎么回事，是死了吗？”华三更推了推奉三的胳膊。

后者专注地欣赏着窗外的风景，丢了一句，“谁知道呢！”

没有人知道，那玉琵琶的母亲是怎么失踪的。也没有人知道，那小女孩儿的筋骨做成的琵琶每天被放置在角落里，亲眼看着她的邻家男孩儿一步一步地变成和她母亲一样残忍变态的人，亲眼看着他犯下无数的罪恶，杀死那么多的人，她会是什么心情。

那“脸谱”仍旧挂着泪，琵琶弦上湿漉漉的。

鬼亦有情，人无情。

人心不古，堪比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