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芸筝道:“姑姑说自己曾在固北军中担任教官一职,难道军营重地也能让女子供职吗?”
春尘知道她拐着弯,本意大概是想问李吴一的情况,她也不点破,“教官并非正职,不入军籍但享有特权,其实是镇疆王花费重金聘请,小人一时抵挡不住钱财诱惑,这才会答应。”
穆芸筝点头,看来不是她想的那样,她还以为能培育出李吴一那等性情的地方,治军政策也会有所不同。
春尘见她不再追问,心想这位孙小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在众多教习的兵丁中,有个叫李吴一的小子尤其出类拔萃。”
穆芸筝嘴角抽了抽,她看起来很傻吗?既然春尘姑姑是宋家的老人,原先又与喜姑姑共事,以她二人的关系,如何不知自己与李吴一有过婚约。何况她是去年岁末回的幽州,此前必定还供职于固北军,更应该知道自己退婚一事。
若非她证明过自己是宋家的老人,穆芸筝都怀疑她是来找茬的。
春尘也意识到自己太过刻意,忙尴尬咳了一声:“姑娘就不好奇吗?”她听尹西说了,孙小姐对李小郎并非全然无意,既然如此,应该十分热衷于了解他的过往才是,怎么看着如此冷淡,倒像是单纯了解自己的情况而已。
穆芸筝笑道:“从姑姑口中知道的,只是旁人眼中的李吴一,与姥爷、镇疆王所见,除了多了些自己的见解以外,并无本质上的不同。”
春尘闻言颇为新奇,“那您此去长安,又是为谁争得自由?”
穆芸筝道:“为宋家,为姨母,也为一个心如匪石的人,最后才是我自己。”
春尘心头一震,她愣了愣道:“把自己排在了最后,争来这自由又有何意义?”
穆芸筝皱眉:“若不能护家人周全,独一人自由又有何意义?”
春尘道:“您难道没有想过,无论是您还是李小郎,你二人不过是圣人、镇疆王互相博弈的牺牲品。”
穆芸筝道:“那我姥爷不无辜吗。”
春尘知道自己不该置喙东家,但她隐隐觉得孙小姐应当是知道所有内幕的,“东家一直知道圣人与镇疆王不睦,恐怕一开始会答应这桩亲事,亦是抱了侥幸心理。只是他可能没想到圣人会如此咄咄逼人。”
穆芸筝道:“对的,所以他让李吴一带我远走高飞,其实是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问我的意愿就擅自主张。就好比今日之事,也是我对身边人没有防备,这才会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春尘苦笑了下:“难怪东家知道了你的计划以后仍是执意喝下迷药。”恐怕是觉得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姑娘,她会对身边的人心灰意冷。
穆芸筝看向远方雪山,薄雾缭绕的清晨之光折射,似在她眼中投下了千万碎金,“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从不曾存坏心,只是他没有真正了解过我,我从来不是遇事逃避的性格。”她说过的,既然圣人陈家不肯善待宋家,那她就与他们斗个鱼死网破。
春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姑娘的脑袋,尽管十八岁在当今世道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阿娘了,但孙小姐从小在宋公膝下溺爱长大,听尹西说她一直醉心医术,对执掌中馈的事没有半点兴趣。大家就只当她是孩子心性,也都愿意宠着她。如今看来却是他们小瞧了姑娘,她的心思如此通透,心胸如此宽阔,怕是早就谋划好了今后的路。
而自己要做的,唯有替她清理障碍而已。其他的事,且看这位孙小姐,如何力挽狂澜,拨乱反正吧。
自然首当其冲要清理的,就是那贱婢陈芳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