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羽琢与南吉再次相遇,他们就有了这样不成文的约定:每天早上羽琢都会陪着南吉在陵园里和相通的公园转一圈,然后再去超市。尽管这条路有些绕远儿,尽管南吉有“恶趣味”,但羽琢还是选择去默默地遵守了。
“话说,你是一个男的哎,为什么非要变成女人的样子,有意思么?”羽琢随口问道。他们行走在落叶表面,不时地发出“嘎吱”声响,过路的人们也是静悄悄享受这份难得的安宁,任谁也不会去打搅到谁。
“这还用说嘛,当然是因为可爱啊!尤其像你这种衣冠禽兽的不良青年,不都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孩子嘛。”南吉俏皮地说道,“哎,小琢怎么净爱琢磨这些有的没的。”
“额......每天都要被一个性别不明的生物在大庭广众之下纠缠,从此再也逃不出某某的手掌心,我还能想些什么。再者说,这些词儿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还说什么衣冠禽兽的不良青年......”羽琢小声嘀咕,他向来是拿南吉这种有事没事给你两枪的说话方式没有办法。
“我又不是那种劣等的夜叉,品味低下不说,还要玩弄眼前的吃食,然后把他们折磨得生不如死。我可不像它们那么丧心病狂,既不会要了你的性命,也从没有与你纠缠不清。而且,看来汝还不是很清楚,作为区区一个人类,能够被吾等看中是多大的荣耀。”这话在南吉口中被修饰得何其轻松,那一副若无其事却居高临下的姿态实在让人憋气。
无论他披着怎样的外衣,能将这番话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来,他终究是不可爱的。然而,尽管这样的南吉实在让人无奈,可是回过头来想想看,羽琢却从来没有真的反感过他。
如果我感受不到,如果这世上本就没有非人之物;如果我只属于一方,如果成为一个正常的孩子,我的身边是不是就会多一些玩伴,是不是就不会那么轻易地忘记父母,我的生活看上去会不会好一些,至少比现在好一些......
“喂,”低声的叫呼将羽琢从略微沉重的思绪中拉了回来,“话说回来,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是男的......我们啊,才不像你们人类那么麻烦。不过是一个外观罢了,还要分出什么男女。话说,难道你觉得一块青石还会分出公母?你的脑袋是榆木吗......”说着,他又顺便给了翻羽琢一个大大的白眼,翻白眼是他最拿手的功夫,与他现在这副尊荣倒是搭配得很。
听完南吉的话羽琢才反应过来,南吉原本就是一块儿青石,对着一块儿石头问它是男还是女,就连羽琢自己都觉的这问题问得愚不可及,一时间无言以对。
不过,要是按照这样来说的话,瓦片儿也不分公母,那窑姑也未必就是女性喽,想到这里,他心中一乐,眼前的尴尬瞬间被这想法消减了大半。
只是远在郊外房顶上盘坐着喂鸟的窑姑打了个莫名其妙的喷嚏......
不多时,羽琢和南吉已经来到了陵园与公园的交界处,那里有一处高台阶,在高台阶的上面是一片小树林。左右恍眼,趁着此时人少,南吉终于肯将羽琢松开了,并将他独自留在了原地。
“你要去哪儿?”虽然羽琢知道南吉是不会走远的,但他还是下意识地随口问道。
南吉并没有回话,就在这短短的光景里,南吉应经摇身一晃,化作一缕淡淡的青烟升腾在半空中了。这时,由打这缕朦胧的、浮生在半空的青烟中走出一个赤足裸踝的翩翩少年,看起来比羽琢稍大一些的样子,一身淡绿色的纱袍犹如天际飘渺的云霞,鹅黄色的眼眸里含带着一丝浑然天成的纯粹,那海蓝色的长发垂及腰间映衬着忽隐忽现,洁白到透明的片片肌肤。
这便是南吉本身的灵体,如梦似幻,他微笑地看着抬头相望的羽琢,然后又随着灿烂的阳光飞向天际。这是旁人所看不到的另一番风情,可能也正是由于这样的情形吧,羽琢的身心沉静了下来,他再不想去说什么了,只痴痴地立定在原地,眯缝着眼睛看着枝叶间穿透的光芒。
当一个自命平凡的人看到一幅正常人所看不到的景象时,大概就都会是这样的心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