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响起低低的抽泣声,后来,抽泣的声音变成了呜咽,久久地不肯停息。
又过了不知多久,顾清和终于止住了哭声,却止不住胸腔中因为哭泣的惯性形成的痉挛,边抽嗒嗒地喘着粗气,边继续诉说起了往事:
“就在那个热得连最勤快的鸟儿都不肯多叫一声的夏天,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而我的恐惧,正是来自于我的母亲。”
“你的母亲?!”
寻竹既惊且疑,她从前只知道人间话本中的故事曲折离奇,却没想到,那些曲折离奇的故事,远不及真实发生的那样摄人心魄。
“你的母亲不是已经不省人事了吗?”
顾清和用绢帕将眼角最后一滴眼泪拭去,眼神如寒冰一样冷。
“是,我的母亲已经没有了知觉,她的身体越来越冷,冷得像是雪山顶上常年不化的坚冰!最后,整间屋子也都冷得像是冰窖一样。”
见顾清和又顿住,寻竹说道:
“人...仙逝之后,身体是会变冷的~”
“不!”顾清和继续说道:
“我母亲那时并没有死去!”
寻竹眼神一凛,没有应。
“况且,就算是人死了,也只是身体冷下来,又怎么会连整间屋子也跟着冷下来?
不只是我,那时进我母亲房间的侍女们也都感觉到了,屋外如同炙烤一样的天气,母亲房中却冷得结出霜花来。
我清楚的记得,萨满太太最后来看望我母亲,她也以为我母亲已经不在了,还拿了一只羽毛放在她的鼻子下面试探,可那羽毛分明在动!
我亲手将挂在母亲眉毛上的霜花拂了下去,我母亲最爱漂亮,她要是醒过来,一定不喜欢自己的白眉毛...”
寻竹伸出手,握了握顾清和颤抖的手臂,顾清和回给她一个苦涩的笑,继续说道,声音如同从悠远的山谷中传来:
“母亲终究没能醒过来,她带着腹中我没能降生到这世间的弟弟一起离开了我。
可那时从母亲身上传遍整个屋子的阴寒气息,直到现在还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成为我的梦魇!
我总是梦到那时的我,趴在母亲的床边,看着屋外的胡杨树被太阳烤得几乎着起火来,可屋子里面,母亲的身体,和与她靠近的一切事物却都如寒冰一样的冷。
那股寒意,是从她的腹部蔓延到她的整个身体,蔓延到整个房间,我总是想,如果她再活得久一些,说不定我也要被她的寒气冻死了。
要是那样就好了,我就能和最爱我的人在一起了...”
房间里一阵沉默,寻竹早已将眉心皱成了一团,却不得不安慰顾清和道:
“逝者已往生极乐,郡主不要太过伤心,不是还有你的拉乌等着你,爱着你吗?为了早日与爱人团聚,郡主也要保重好自己呀。”
顾清和没有说话,向寻竹投来了感激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