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其他同学收拾行李和打闹的声音被他们俩统统屏蔽在外，整个感知里只有彼此的喘息和唇齿间暧昧的水声。

一吻绵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好不容易分开的时候，因为姿势缘故，许鸣曦不得不微微仰起头来，才能看清禹璟哲那双雾蒙蒙却满含笑意的眼睛。

像是触电，电光火石之间，许鸣曦又忍不住吻了上去，手更是黏在禹璟哲的腰上不想松开——这比他之前任何一次借故碰到时的手感都要好，他根本不舍得放手。

最后还是禹璟哲趴在他的怀里，在他耳边喘息着轻轻说了句，“等我回来，嗯？要不然我怕我真的走不了了。”

……

许鸣曦捂着脸低下头来，把眼泪和鼻酸都埋进手掌里，他听见禹璟哲问他，“许鸣曦，我当年在你眼里是不是像个傻逼啊？骗我是不是让你特别有成就感？”

痛苦地摇了摇头，许鸣曦终于找回一点儿自己的声音，他声音哽咽而急切地否认道：“不是的，不是的……那不是我女朋友，那是我妹。那天她……”

禹璟哲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睛，打断了许鸣曦的解释，“你还不懂吗？重要的不是她是谁，重要的是你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不和我在一起而已。重要的是你笃定我喜欢你喜欢到即使你拒绝了我，我也不会轻易死心，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出，不是吗？”

明明是反问的语句，但许鸣曦却清楚禹璟哲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他也给不了他回答。他只能不住地摇着头，却不知道自己能否定什么。

禹璟哲的语气开始变得轻松，却听得许鸣曦越发心痛，呼吸也变得越来越艰难。

“坦白讲，那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办法面对你，更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一直过了好久，有一天早上我起床看着窗外的阳光，突然想明白了。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要得太多。

“我跟你说我喜欢男生的时候，是在给你暗示。后来劝你不要跟我报同一个大学的时候，也是想跟你有些距离，以为距离会让你明白自己对我的感情。我以为我给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足够多了，也以为你都懂了，你只是没说出口罢了。可我却从来都没有想过，也许你不说喜欢我真的只是因为不喜欢我而已。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我花了好久才明白。”

放下手里一直拿着的苏打水瓶，禹璟哲表情释然，“是我先入为主，自作多情了。是我的错，我不怪你。”

许鸣曦的随之呼吸一滞。

禹璟哲之前又怪又恨地说了那么多，许鸣曦却都觉得问题不大，他还有机会。只要禹璟哲对他仍心怀怨恨，他就有机会弥补。可现在，禹璟哲突然轻飘飘地说不怪他。

不怪他？

如果禹璟哲把这一切的错都归结于自己，那他岂不是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真的失去禹璟哲了。

许鸣曦觉得自己必须要说些什么了，他这次必须要坚定地握住禹璟哲的手才行。但真的开了口却语无伦次，“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骗你。我是喜欢你的，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我只是发现得太晚了……禹璟哲，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喜欢你啊……”

禹璟哲靠在玻璃上看他，声音堪称温柔，眼神却异常决绝，“许鸣曦，你那天说没想到这些礼物还有送出去的那一天。那么我想问问你，那些价格不菲的礼物，你究竟是用怎样一种心态买的？是觉得我会喜欢，还是单纯地醒悟了，觉得自己之前做得实在太过分，所以在用那种方法弥补，想减轻自己的负罪感而已？”

“后来我仍然会不甘心地想，你跟我在一起的那三年，你就真的没有动过心？就真的对我一点儿感情都没有？”

禹璟哲看着许鸣曦，却并不需要他回答，一针见血道：“不是的。你也喜欢我，你甚至享受跟我在一起的感觉。可是你并不想承担责任，你无法面对真的跟我在一起以后所带来的后果。所以你一直在逃避，你以为只要我们俩中间的这层纸不捅破，你和我就可以一直这么下去。你不用负任何责任，更不用面对任何后果。”

禹璟哲眼神悲悯，“许鸣曦，你只是不想承担责任罢了。或者说，你根本没有喜欢我喜欢到愿意把我计划进你的未来，愿意为了我去做出改变。”

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许鸣曦觉得一阵窒息，全身的血液都好像瞬间集中到了大脑，“嗡嗡”地响。

“所以你之后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因为喜欢我，发现不能没有我，还是在让自己好过，想要减轻自己的负罪感而已？”

禹璟哲的声音渐渐染上了哭腔，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了，“你那天跑回来给我过生日，在门外等了我六个小时，究竟是想给我过生日，还是想给我看看这些年你对我的弥补？那六个小时，你是在等我，还是仅仅在感动自己？”

许鸣曦想要看看禹璟哲，看看他是不是哭了，怎么哭了？他睁大了眼睛，却也只看到一片模糊。他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发现每一句都很无力。

禹璟哲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缥缈却又坚定，他说：“没有用了，许鸣曦。从前你给我一分，我都当三分拥有。但现在就算你给我十分，我也只敢拥有半分了。我不相信你了……我不敢相信你了。”

许鸣曦的眼泪顺着眼眶倾盆而落，禹璟哲却看不见。

轻轻一笑，禹璟哲甚至宽慰道：“许鸣曦，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不怪你，怪我自己，所以你不用觉得愧疚，更不用弥补我。以后有机会再遇到的话，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地跟我说话。你不自在，我也不舒服。那杯酒是我非要和你喝的，所以我干了，你随意。时过境迁，大家现在都是成年人了，如果你想，我依然愿意跟你接吻，愿意跟你上床，但却不愿意跟你谈恋爱了。”

——我仍渴望与你一晌贪欢，却不再奢求地老天荒。

禹璟哲的眼角滑下一颗泪来。

许鸣曦看到禹璟哲伸出手来飞快地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一把。

于是，那滴他没看见的眼泪，直直地落在了他的心尖上，疼得他心脏一缩。

他蓦地想起了以前高中得知会跟禹璟哲同宿舍后，他内心紧张不安地跑去跟徐清然打探禹璟哲的情况时，徐清然说过的话。

“禹璟哲那个人啊……总是笑嘻嘻的，非常好相处。好像从来都没有烦恼，也不会跟别人置气。要不然怎么说他是阵春风呢。不过想想也是，他那样的人，谁会舍得跟他生气，让他难过啊。”

那个总是笑着，如春风一般温暖的人，落泪了。

因为他许鸣曦。

“还记得我给你的二十岁生日祝福吗？”禹璟哲目光温柔，“祝你万事顺意，生活美满，儿孙满堂，一生幸福。祝你拥有你想要拥有的一切，”停顿了几秒，禹璟哲扬起嘴角，笑得残忍，“再也没有我。”

许鸣曦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用双手抹去满脸的泪痕，继而站起身来，他听见自己说：“我知道了。”

他说我知道了，然后离开了禹璟哲的家。

亦如六年前，禹璟哲跟他说我知道了，然后便消失在了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