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高高兴兴的春节,但是朝里朝外都不太平。
初六一早柳如双总算从家里偷偷溜出来,去了苏宅。
柳如双跟苏宓说郑终一案的时候语气里还带着愤怒,想来这位大小姐对郑终却也是恨之入骨。
苏宓听说了这件事,想到自己正月还没有去给柳京兆拜年,只让人送去了些例礼,便提出明早要去给柳公绰拜年。
第二天一早,苏宓便又带着一份精心挑选的礼物去了柳府。
苏宓和柳公绰从未谋面,但彼此都对方的大名早就很熟悉了。
作为一个女子,特别是一个漂亮的女子,而且还是一个有才学的女子,在男性的世界中探求消息,并且交结上下,加之梁朝男女关系非常随便,是很容易被戴上风流的帽子的。
偏偏苏宓这等蕙心纨质,玉貌绛唇的南国丽人,为人脱俗,文雅可观,言谈举止,都带些林下清风,反倒成了王孙贵胄敬重的人。
苏宓微微笑,垂下眼睫,说到,“柳大人您日理万机,若是平常小事断不敢来叨扰您,想必你也知道我此番前来是为何。”
柳公绰也不是在官场上混了一天两天了,朝廷党争严重,派系林立,这恨玉馆向来咸集士子大夫,柳公绰虽然不知道苏宓是哪个派系,但必定与朝政脱不了干系。
“如双总是在我面前说您胆小怕事,什么决定都不敢做,我知道您在朝中八面玲珑,对诸位大臣向来殷勤备至,甚至连他们身边的护卫都打点得当,都是为了如双。”
柳如双年纪尚小便失去了母亲,全靠柳如双一人拉扯长大,这么多年都未再娶,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父女俩相依为命。
说到此处,柳公绰也陷入了回忆,不免有些动情。
“官场的险恶如双不知道,您也是知道的,这么多年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太子和怀王的人都不敢得罪,这真的能保您平安吗?”
若不是此刻气氛凝重,柳公绰真想称苏宓一声知己,这么多年自己一直苦心想在太子和怀王之间保持中立,两边都讨好,结果两边都没讨好,但是朝廷的政治漩涡不是想避就可以避开的。
没有人是局外人,现在也好,未来也罢,都一样。
“苏姑娘今日来若是为太子,李墉已经来找过我,若是为怀王……”柳公绰没再说下去,他几乎已经肯定苏宓是怀王的人了。
苏宓淡淡地一笑,“为谁都不重要,我只是不忍心如双,大家都在想着未来的天子是谁,都忘了这天下现在还是傅聿的。梁时已死,皇上不会不注意到曾与他交恶的郑终。”
这话的意思是,别再想太子和怀王了,现在是皇帝想看你到底怎么处置这件事。
“如果事发,不仅是您的官位,恐怕你和如双的性命都难保。”
有的人为了守住不会带到棺材里去的利益与权柄,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就因为贪婪而吞噬了自己的心肝,也将自己的亲友与同胞推向深渊……
这句话着实打动了柳公绰,想到了早逝的亡妻还有这混乱的朝局。
他当初步入仕途,何尝不是抱着清明的政治愿景,想要造福百姓,有所作为的呢?现在却装聋作哑,随波逐流,甚至推波助澜。
他何尝不知道这场政治之争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呢?
屋内柳公绰和苏宓在对话,柳如双在屋外也在苦苦期盼苏宓能够说动父亲。
终于等到房门打开,苏宓走出来,柳如双的大眼睛望望父亲,又望望苏宓,大家都没说话,只听到柳公绰说,“如双,送送苏姑娘。”
苏宓还没走远,柳如双就紧追不舍地问结果,苏宓只留下一句话,“明天就知道了。”
其实,这一切面前并不存在所谓的皇权之争,这只关乎诚实,与皇权斗争的唯一方式只能是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