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能有如此不公的世道，舍得陨落英雄！

哭声惨淡，回荡在天地之间，却依旧要打扫战场，搬运伤者，回收尸首。

五万林家军，只剩不到一万人存活。

他们抬着伤兵和些许能搬得动的尸首往兵营走，一路上林胜都没有抬头，只是紧紧抬着自己父亲的尸体，眼眶里打滚着泪，在脸上淌下痕迹来。

燕氏在兵营口等待许久了。她攥的刀柄太用力，手心都硬生生捏出了血。

直到她看见大军回营，面上才有了点血色。

可一看到打头的是林胜，燕氏的脸色顿时又惨白了下去。

她绷紧了唇边，倔强的高昂起头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大儿子一步步的朝自己走来。

还不等林胜到自己眼前，抬着自己父亲尸首的男人便在几步远的地方扑通一下跪了下去。林胜放下林客行的尸首在地上，狠狠的给燕氏猛的磕了三个头。

砰砰撞在地上，砸出了血花一片。

“儿子不孝！”林胜的声音里带上了咬牙切齿的意味，却不难听出他在尽力掩盖住喉咙里的哽咽。“是儿子不孝！！未能护好父亲周全！未能救回二弟，四弟！是儿子不孝无能！”

这一刻，不是林将军，而是父亲。

连接三声不孝。

燕氏的眼圈骤然红了。

她咬着唇，直到咬破了，铁锈味在口中蔓延开，她才沙哑着嗓子，高昂着下颚冲还低着头跪在地上的林胜怒斥。

“我林家军，代代镇守西北之地！为国捐躯，为江山战死！此乃荣耀！”

“抬起头来！凯旋而归，便是不辱我等林家军！”

她深吸了口气，却还是没能忍住心头那撕裂一般的痛。

燕氏叫那些士兵速速抬着伤员进去，不准再迟等片刻。

而她自己则是一步步地朝躺在地上的林客行而去，绕开了依旧低着头的林胜。她跪下去，抚了抚自己夫君的面颊，视线细细打量过银甲，一时没忍住，咬紧了牙，可泪珠还是沿着她上了些许年纪的面颊滚滚落下。

“老林，你把你的手脚丢哪儿去了？混账东西，说好一棺两人，咱们要共葬一墓。你倒好，连个完整的……”

燕氏说不下去了，她绝望的闭上了眼。

林胜扶住了自己几乎摇摇欲坠的母亲，被自己母亲的眼泪烫的浑身颤抖。

“娘。”他低声说道。

“是左小将士，拼死相护，才换回了爹爹的尸首无碍。”

燕氏睁开了眼，带着泪痕怔怔的看着林胜。

林胜却目光空洞了些许，虚散的视线望向远处的平野。

那里是曾经的战场，是一晚上的修罗场。

“爹到死都没有叫人夺去首级。林家军的荣耀，是左小将士护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