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苏鸿”安然无恙,方溯眉间渐渐展开,抬步向床榻走去。
可刚抬起的脚还未落下,方溯就像被雷劈了一样愣在了那里。
引魂阵,灭了!
刚进殿时他只顾得看向“苏鸿”,却忽略了引魂阵。
愣了不过一至,方溯便又肉眼可见地慌乱了起来,这一乱,脚下也没了准头,没两步的路硬是连跑带爬才奔了过去,最后被凳子直直绊倒摔向床榻。
眼见要压到“苏鸿”身上,方溯急忙屈肘撞上床沿,堪堪挡住了他砸向榻的趋势。
再也顾不上其他,他甚至没感觉到疼,只口中不停地喊着“阿鸿”,扶着床沿想支撑起自己的身子,却两次都按了个空,最后只好跪着爬到了床头边,抖着手去查看苏鸿颈上的璞玉。
摸到玉的那一刻方溯彻底瘫在了地上,泣不成声,喃喃道:“……还好,还好,还在。”
苏鸿本是想躲在窗外看看方溯这么晚来鸿鹄宫做什么,没成想看到了这样一幕。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不住地往下流,她却只能捂着嘴避免自己发出声音。
满脑子只剩下一句“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不过一具“尸首”,一个空壳子而已。
苏鸿闭上眼,不忍再看,却在转身离去时将一丝神力送入了引魂阵。
阵法重启。
蹲在方溯身边的大黄朝窗外看了一眼,蹭了蹭方溯。
山雀来到苏鸿居住的寝殿外时,苏鸿刚刚借助神力提前一步回来。
山雀在殿外问道:“道长可在?”
苏鸿平复了一下呼吸,张口却仍是鼻音厚重,她先咳了两声,接着回道:“贫道受了凉,不方便起身,可是出了什么事?”
山雀听到声音,并未回话,即刻便回去复命了。
苏鸿听到外面人离去,才终于蹲在地上哭了个痛快,然后擦干泪去点了一盏灯。
苏鸿坐在长桌前,镇纸从纸上划过压在一侧,执笔落墨,看着笔下生疏的字迹,她才想起自己许久不曾写字了。
苏鸿将纸团了一团扔进储物袋,重新换了一张。
写完再扔,又写又扔,不知重写了几次,终于,和以前的字迹别无二致了。
“方溯吾兄,许久未见。知你一切安好,我便可放心离去了。不必为离别伤感,更无需再为我费心,我只是去了一个人人向往之地,若是一切顺利,短则几年你我必有故地重逢之日,若是不顺……即使不顺,我也定来见你。你只需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会回来。安国是我们的家,希望你能守好,等我回来。苏鸿留”
苏鸿拿起信又看了一遍,边看边皱眉,直到眉间缩成了一团,终于忍不住又团吧团吧给扔了。
这都写的什么东西,酸掉牙了,他能信才是怪了!
于是她回忆起自己以前的样子,又提笔写道:
“方溯,看到我的信不用太惊讶,我还活着,活蹦乱跳地活着,没想到吧?只是我已经不是人了,等等,先别害怕哈,我也不是鬼!说来你可能不信,啧,其实我自己也还没能完全接受,我现在是神了,寿与天齐的那种。我这肉身在你这里放的够久了,我还有用,先拿走了。我先回天界了,那边好多事等着我去忙呢,你在人界好好等着我,我会回来的。真没想到你竟然当了皇帝!不敢想,真不敢想!你可一定要守好安国,等我回来可就靠你荣华富贵了!你师姐,苏鸿留。”
苏鸿又看了一遍,仔细折了折放入袖中。
山雀回了鸿鹄宫复命,说金叁道长正在寝殿歇息,而且听声音确实染了风寒。
如此虽然看似撇清了苏鸿的嫌疑,但方溯却不怎么相信,尤其刚刚引魂阵突然重启,除了金叁道长他想不出第二个人能做到。
于是便又让人连夜去查,可惜没能查出什么。
苏鸿揣着信守在鸿鹄宫外的一棵大树上,等着方溯离去,而方溯却在鸿鹄宫守了将近一夜,眼看天都快亮了,才见他离去。
反正都是要走,倒也不怕把事情闹大,苏鸿从树上跳下来,不待守卫反应过来便用术法让他们昏睡了过去。
苏鸿光明正大进了鸿鹄宫,如法炮制让山雀和水鱼也睡了过去,这次就连大黄也没放过。
进了殿,苏鸿拿出储物袋,将“自己”成功收了进去,她系上口袋,在手里掂了掂,心道,这壳子果然算不上活物了,不过也确实省了麻烦,不然她背着出去实在累赘。
苏鸿将写好的信压在茶盏下,便趁着天色还未大亮,快速出了皇宫,头也未回。
此间事了,她当去拆她的牢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