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风景依旧,他们回到都城的时候,正是枫林红遍满山的季节,贵族们三五成群,时不时便会在周边的山头饮酒作乐。王族的身影也时常出没在这群人中。到底现在王位上坐着的那位陛下还未有子嗣,王族们还未站队,关系也比之前融洽不少。
宿淋在张宅里窝了几天后,终于被张幕扯出了门。本来她一个最多算是侍妾的身份是没法入张大小姐的眼的,不知张禹恭和张幕说了什么,加上她与张幕亲近,张幕对她也十分亲切,好像没把她当成是什么身份卑微的人,整日在她面前念叨着想去枫林看看。
在张幕的劝说下,张禹恭的推波助澜后,宿淋终于点了头,坐上了张家的马车,与张幕一同前往属于张家的枫林。是的,在都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张家还拥有自己的山头。据说是先国王感念张家长老为国所做的功劳,特意赐给他养老用的。不过现在张长老还十分康健精神,平时就给小辈们去赏赏景,邀请好友聚聚而已。
坐在马车里的宿淋微微掀开车帘,望见的都是熟悉的景色。她以为自己有生之年都不会再回来了,没想到世事难料,不过半年时间,她便能重新看到这风景。一闪而过的于绣,热闹依旧的茶馆,朗声售卖的小摊贩,将她一个个记忆唤醒。
张幕听自家哥哥说过,嫂子是不喝酒的,说是身体不好,平常都喝茶,还将她平日里喜欢喝的茶打包上车。哥哥变成了这么一个贴心的人,张幕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位叫宿淋的女子到底是给哥哥下了什么蛊,居然让他成了这副模样。
“今日赏枫的人应该挺多的。爷爷在这个季节开放了那座山,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都可以去。”张幕开口说道,“听说今天王族的人也会去,不知道去的是谁。”
“那我去是不是不太合适?”宿淋放下帘子,回头问道。
张幕熟门熟路地为她倒茶,有丝疑惑,自己天天喝酒的人,怎么会泡茶?难不成是天赋如此?张幕有些得意地点点头,应该是这样没错。
“为什么不合适?该行礼的行礼,怕他们做什么。”张幕在都城出生,在都城长大,小时候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姐性子,被张家人护得娇宠异常,别说是一般的贵族小姐,就是王族,她也鲜少有怕的时候。
宿淋笑着点出:“毕竟我是你哥哥的侍妾,不是什么大小姐。我听人说,张公子在都城是人人想嫁的最佳夫婿人选,怀璧其罪,难保哪位小姐看不过眼。”
张幕跟着笑出声,说:“你平日里都在看什么话本呢?或许有心思不纯的小姐会做出这种事,可是大部分的小姐从小受的是最好的教育,家中的人也管教得紧,你说她们会不把你放在眼里我相信,你说她们会像个没教养的去围攻人,打死我都不信。”
为了利益争斗抢夺,男女皆然,若是只说女子心思深沉,小肚鸡肠,恐怕也言过其实。宿淋回想自己在这个世界遇见的女子们,坚强的有之,高傲的有之,心思多也有。她脱口而出这样的话,多少还是被那些后宫争斗的剧情影响。
她点点头,说:“是我心胸狭隘了。”
“哥哥说你是小镇上的姑娘,我可不信。”张幕手撑着下颌,盯着她的脸说道,“如果你真是,和我说话时不会有这么淡定。我恶名在外,是张家不讲理的大小姐,你就算是刚来都城,听到我的名声,多少应该怕我,而不是如今这样。”
“或许我只是觉得和你投缘,或许我是有你哥哥当靠山呢。”宿淋似是而非地说道,她本就不是个编故事的高手,如今看来确实是漏洞百出,庆幸的是这个世界除了她之外,没有人记得之前的事情,就算心有怀疑,也查不出什么。
马车突然停下了,张幕疑惑,问外头的人说:“出什么事了?”
“四王女的座驾在前头。”侍女在了解情况后,过来回答道。
“怎么又是她?”张幕嘟囔了句,对一旁的宿淋解释道,“四王女是木非林的妻子,你知道木非林吧?年纪轻轻就成了陛下的左膀右臂,主要做的是岳国改革的事情。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和四王女相处的,四王女现在脾气越来越大,根本不把世家贵族放在眼里,时常会做出些得罪人的事情,木非林非但没带回去好好教育,还天天给她处理,纵得她越来越嚣张。”
“我想她应该是在无伤大雅的事情上比较骄纵吧。”宿淋静静地等着四王女的座驾先行离开,也没有提醒张幕出去拜见,在贵族人心中,张幕和四王女谁的地位比较高点,还说不定呢。无实权且嫁人的王女,身份自然跟着丈夫走。
“可不是。”张幕在王宫里走动过,又自小和其他贵族打交道,这里头的含义还是可以看出来的,无非就是木非林纵容她在小事上任性,可是若遇见什么大事,能治得住她的,也是木非林。
张幕突然叹口气,说:“这样嫁人有什么意思呢?听说之前四王女嫁给木非林,还是她自己向先国王提的,成亲后,她被木非林养成了金丝雀,不知世事,还以为活得很好。”
“为何不觉得她过得很好?”宿淋反问,“你要说的无非是少了那点对弯弯绕绕的敏锐度,可是她现在不需要了,嫁给了自己喜爱的人,丈夫对她一心一意,将她疼入骨,甚至可能白头偕老,这难道不好吗?”
“可是她如今这副样子……”
“四王女知道的吧。”宿淋喝口茶,聪慧如四王女,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为想要的生活舍弃一些东西,这是她的选择。或许她心底也是想要过这样的生活吧,如六王女般,肆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对不喜欢的人不用再装亲近。
“你怎么知道?”张幕觉得她越来越神秘了,这本应该是宫中之事,她却清清楚楚,如数家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宫里生活过的。或者,她的确生活过。张幕再次想起了那个六王女殿消失的女官,难道她就是那位宿淋女官吗?
宿淋笑笑,说:“我只是猜测,是不是,应该你来告诉我才对。”算算日子,四王女应该是怀孕了,木大人的第一个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呢。
马车重新开始行进,车厢里头暂时停下了交谈。
张幕也抿口茶,不太适应茶的味道,便将茶杯放下,说:“我在王宫里当差的时候,不喜欢的人之一便是四王女。与六殿下相比,她无论怎么装饰,都是眼皮子浅的。一朝得势,连带着手底下的人都飘飘然起来,自以为地位可以超过六殿下。”
“六殿下啊……”宿淋重复了句,好奇地问她,“听说你曾在六殿下身边当贴身女官,你觉得六殿下是什么样的人?”
“怎么?对六殿下好奇?”张幕并不奇怪,六王女在岳国的影响力可以堪比任何一位王子,甚至还有人传言,若六王女不是女子,先国王传位给谁,还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