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内心的煎熬达到了顶点,酸楚涌上眼眶,朝着柴房大喊:“嬴政,你还要我怎样。你我好歹是有夫妻之名的,你就为了一名隶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我甩在一边,让我被人耻笑。甚至我连见你都要施计施威才能从重重戍卫之中,走到这柴房外。可我想告诉你,你这么羞辱我,我可以不在乎。
这么多年,你与阿怜的事,我都知道。我没说,是因为我心中有愧,我好不偏偏的喜欢上了自己的王兄。当初在古廊桥,见到王兄的第一面,我就喜欢上了他,那之后,回到长白山我也一直忘不掉他。之所以答应与你的婚约,明是为了燕国,事实上,也是我不敢再面对姬丹,我怕自己越陷越深。
本以为嫁给你这么多年,我可以把他给忘了,谁知道,他也来了秦国。当我再见到他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替他挡下了那一剑。
可你知道吗?当你为了不伤到我,硬逼自己收回那一剑,而在我面前吐血的时候,我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心如刀割的疼痛,是因为你而痛。我知道,那一剑,彻彻底底地断绝了我对他的念想。而我开始无比渴望地想要弥补你,弥补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冷漠。”
寂静,在此刻,只比夏虫更扰人。
“嬴政,你答应过我的,此事过后要带我去看星星!”
我歇斯底里地声音惊扰了一片蛙声,此时,夜比寂静更寂静。
一股凄凉地悲哀从心头涌出,原来,冷漠能伤人至深。
我仰起头,不希望眼泪划破我充满勇气的伪装,脑海中却不断回想起他为我做的每一件事。强忍着自己哽住呜咽,鼻子的酸楚一阵强过一阵。原来,爱而不得,最苦!
夏日的白月在星子的拥簇下,终于攀上当空过枝头。夜已过半,低飞的夜鸦发出阵阵惨叫,盖过虫鸣,为这寂寥地月夜,添上几分瘆苦。我在柴房外等着,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柴房门“吱呀~”的一声,响了。他轻轻推开门扉,高大的身影与那窄小的柴房门显得格格不入;佝偻着身子,他从里面钻了出来,面无表情。我盯着他,他却一眼也不看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血丝、愤恨和冷漠,目光中毫无我的身影。跟在他身后的是披着他外衣的阿怜,同样的面无表情,瞳孔中却多是呆滞、不知所措,只知到跟着眼前的他走着。他们就这样从柴房门中走出,朝着我走来,走过我的身旁,仿佛我从未存在过一般。
我等着,等着他们朝我走来,也等着他们走过,直到他们离开,我也没有等到,他的一句话语。
他们走了许久,月影已经淡去,黑色的天空换上湛蓝的纱衣,晨光已从遥远地东方泛出。一切都开始变得清晰起来,一切又开始模糊起来,一切都在旋转,一切都在翻倒。如若不是扶苏进来,或许不会有人发现,在这个毫不起眼的柴房前,昏倒了一个人!
我做了一个很久的梦,梦中不断地重复着我与嬴政婚嫁的那天,他站在嬴氏宗庙前,对我微笑地模样。那副笑容,多是轻浮,却又在轻浮之中藏了什么。
直到我醒来,还错将眼前的扶苏认作嬴政,喊了一声“阿政”。
侍医在一旁见我醒来,嘱咐了扶苏几句就离开了。扶苏告诉我,侍医说我是夜感风寒,加之心有郁结,身子骨也差,需要躺床上静养一段时间。
“娘亲,你就在孩儿的寝殿中好好休养吧,等父王气头过去,再回去。”
“傻孩儿,你父王此次生气不比先前,他的气头是不会过去的。”
“娘亲,不会的,父王那么疼爱娘亲。待会,我去告诉父王,阿怜姑姑是为了救我才被抓的,让父王惩罚我,不要怪罪娘亲。”
“乖孩儿,娘亲知道你心疼娘亲,不过没事,娘亲不在意你父王对我如何,只要你安好,娘亲便安好。”
“娘亲,那孩儿让父王来看看你。”
“不必了,来不来都由他自己,娘亲也许久没陪扶苏了,这段时间,就让娘亲好好陪陪你吧!”
“嗯,好。”
其实,我能猜到,扶苏应该早就让人告知嬴政我生病的事情,扶苏这孩子总是心很细,可嬴政既然并未出现,也未派人带来一句问候,那还有什么可再问的。
静养在床,什么都好,就是闷得慌。扶苏也不能一整天的陪着我,好在长生殿中有一些闲书,能够聊以解闷。就这样,晨间,扶苏会扶我出门去殿中四处转转,逛逛亭子、听听风;看看闲鱼、赏赏花;寻一寻桃实,喂一喂马。晌后,扶苏要去嬴政那里,随其处理政务,我便看看闲书。夜傍,扶苏会回来同我一起用膳,他也给我讲一讲咸阳城中的趣事。讲到嬴政,他会故意说,嬴政最近无比繁忙,不得空,所以才没能来长生殿看我。而我则会故意绕开嬴政,问扶苏阿怜的情况。扶苏说阿怜皮外伤倒是无碍,侍医开了几方药就好了,并未留下病根。只是时而会眼神不定,精神恍惚。我让扶苏抽空替我去看看阿怜,扶苏也答应了。
闲适的日子过久了,仿佛一切都会变淡,当这种淡泊成为一种习惯,你就会发现,时间过得很快。
我在扶苏的寝殿中静养了一个月后,终于,侍医告诉我可以不用静养了。此时已入九月,秋风渐起,萧瑟之意渐浓,给人徒增苍凉。这半月,嬴政始终忙碌,当然,这是扶苏所说。
此刻,我一人静坐在弱水亭中,看晨露渐凝霜、看桃花慢枯黄、看秋叶飘零落、看月色,入水凉。
我知道,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