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莹罗与辰音争得脸红脖子粗,昱祺倒没有想拦着,反而把身子往后靠了靠,小脑袋偎在三哥哥怀里,把他的胸膛当成了一扇软枕,而眼前的两人,便是一场吵吵闹闹喧喧嚣嚣的花鼓大戏。
“我是不跟你吵了,你怕是糊涂了,我几时又说过你不关心小姐?”
辰音见昱祺一脸“打起来打起来”的热切念头,心里不由长嘘一声。甩了甩袖子,明意着不愿再与莹罗这般纠缠下去,手上取了快空了的茶壶,要去再舀一壶水来。
“啪!”
一巴掌拍在她的手上。
辰音愕然抬头,便见莹罗眼眶红通着,像看着仇人般狠狠盯住自己。
“我早知你是伶牙俐齿的人,”莹罗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你若是觉得自己贵重,不愿做些粗使丫头的活儿,你尽可以不做,尽可以给了我,我本便是丫鬟身,做这些才是理所当然。替你分担,也没什么不可,你吩咐就是了。但是对小姐的用心上,你哪里来的血口喷人说我在意!我做丫鬟的,吃苦受累都不怕,可对小姐的忠心,凭什么由得你污蔑!”
越说越气,说到话尾,莹罗的声音都气得发抖。
“三哥哥,辰音...到底说什么了?”昱祺听得云里雾里,不由压低声音悄悄问道。
常怀南摇了摇头,好看的凤眼轻轻眯了起来,好似也没懂这一切的原委。
“你说的这都是什么,什么,什么话!”
始作俑者的辰音也是涨红了脸,却又想着当着少爷小姐的面,终归是要有规矩的,既不敢发作,又压不下去这烦躁,只好不住的摇头,试图将自己安静下来。
“什么话?”
见辰音气势颓颓,莹罗不禁冷笑了一声。
“我说的都是我的真心话!莹罗自小便愚钝,不懂什么好言好语,只知道一心侍奉小姐,这些年来,虽然不是多贴心的丫鬟,可自问也将小姐伺候得妥帖周到!若是夫人有何不满,我自是认打认骂认罚得不做声,却何必要多遣个人来!”
一口气说完,莹罗深深得又吸了一口气,道:
“若是说小姐年纪长了些,需多个丫鬟来照顾,那也是有道理儿,只是就算如此,怕也不必非要找来个你,要处处这样挑拨着,我从进府便是在小姐房里,自小姐咿呀之时,便是伺候在左右的,你才进了这屋檐几日!几时又轮得到你来评判我对小姐的心!”
话像竹筐篓子里的小鱼儿,平素里都在竹条编织里困着,可但凡有了道口子,那鱼群们便疯了似的往外钻了去。
莹罗这般开了口,便一股脑儿把小心思都抖了出来,声音像终得自由的鱼儿们,脸色却在反应过来之后,一下子便做了鱼嘴里吐出来的白泡泡,小心翼翼得往昱祺那边瞥了去。
“你是不是疯了?”
昱祺却也不恼,稍稍用了用力,将身子从哥哥怀里撑起来一些,伸出手去,轻轻端起来小红檀木桌上的茶杯,大肚的骨白小瓷盏,剔透又浑圆被握在昱祺的小手中,她一边歪着小脑袋,一边晃动着手中的瓷杯,全神贯注得盯着其中的棕褐色液体,杯中还留着不多的蜜糖水,隐隐的棕色透过瓷器,像极了西域的某种秘药,闪烁出奇妙的光彩。
“小...小姐?”
“你呀。”
昱祺的声音何其软糯,大大圆圆的杏眸仿若猫瞳,在不知来处的光亮之下,瞳孔收缩成了一条细线,似有千分万分的不解,又好似早已洞悉了一切。
小人儿的酒窝向内里凹了下去,笑容浅浅淡淡得看着莹罗的狼狈模样。
笑中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