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文殿的烛火又亮了一夜,李月妕跪的直挺又严谨,昨儿半夜里下起的雨此刻还是下的又大又冷,丝毫不见减弱的迹象,春和看着李月妕,看着看着鼻子便止不住的酸涩,眼眶一热便又止不住的掉。
跟在小公主身边这么好些年,岁月漫长,她从没见小公主受过这样的委屈、这样的冷落。
皇帝上朝时见还跪在殿前的李月妕,心中不由发紧,问身边的王德:“跪了一夜?”
“是。从未离开。”王德心疼的紧,回道:“小殿下身子一直未好全,这样跪下去怕是……哎……”
皇帝闻言没说话,熬了一夜的面色有些憔悴,沉着怒气抬步就往承武殿走。
毕竟今日的仗,可不是那么简单就应付过去的。
李月妕看着皇帝离开,垂眼盯着自己已经毫无知觉的双腿,浸在雨水里,好像整个人都要和这样冰爽的天气融为一体。
朝堂上大臣们分成了两派,为了皇太子一事吵的不可开交,皇帝听着他们吵,心中却记挂着在雨里跪着的小女儿,想起她那个倔驴样子便气不打一出来,再看朝堂之上乱糟糟的样子更是愤怒极致,当即便起身怒道:“尔等俱满腹经纶,有文可提笔安天下,有武可上马定战局;今这般吵闹实无半点君子之风,聒噪如夏知叫朕头疼,即此事这样难下定论,朕便叫三皇子去查如何?”
还未等人应,王德便一脸忧色的走到皇帝跟前三步远的地方拱手禀报:“陛下,小公主晕过去了!”
皇帝闻言,慢慢的偏头看着王德,怕自己听错了,故又问了一遍:“尔方才说甚?”
王德忙跪了下去,“陛下,方才章文殿伺候的奴才过来报,说小公主晕过去了!”
大臣们面面相觑,皇帝忙快步离开,王德跟在后面,只听他说:“此事就让三皇子全权负责,尔等谁都不必再说!!”
“陛下圣明,恭送陛下。”
今日朝堂争论便在大臣们这一声中彻底有了定论,大雨依旧不歇,昏暗的天此刻却比平常冷漠了千倍万倍。
当皇帝赶到章文殿的偏殿时,徐舟正在收针包,皇后坐在塌边看着虚弱的李月妕,除了流泪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该是强势的,可却又这样脆弱。
“微臣参见……”
“免了,快说,妕儿如何?”
徐舟见皇帝急切的样子,叹了口气回道:“先前落下的病根还未养好,现下又这般,实是说不上好,此次醒后若再不好好养着,怕留下的病根再不会好了。”
皇帝有些无言,望着躺在塌上的小女儿,终是一句话都没说,慢慢的转身和徐舟一道退了出去。
“吩咐下去,待她醒后,若她要去探望太子,便让她去,如遇阻拦者,斩立决。”皇帝吩咐着王德,待王德下去后,又与徐舟说:“此次,你可不要砸了你的招牌。”
徐舟做揖:“陛下思虑周全,微臣定不负陛下所望。”
皇帝没说话,徐舟下去后,他回头又看了看内殿,终是回了正殿。
李月妕昏迷的事情无一例外又是人尽皆知,待她醒来时,皇后娘娘已经在她身边守了两日,她看了看雕着龙凤纹的床顶,偏头问身边的皇后娘娘:“母后,我……我这是睡了几日了?”
皇后娘娘有些不忍,扶着她起来见她喝了杯水,才回:“两日了。”
“那……”李月妕闻言,愣了好些时候才反应过来,她觉得又酸又涩,捂着自己发疼的心口,问的有些艰难:“那太子哥哥呢?”
皇后娘娘望着她的眼睛,眼睛里冒出了一团热气,漂亮的眼睛立马变得泪意朦胧;李月妕见她的样子,心中愈发的慌,还不等她回答,李月妕便再顾不得其他,下床穿了鞋就往宗人府跑。
“妕儿——!!”皇后娘娘跟着往前走了两步,忙吩咐人跟上去。
今天的雨和前两日一般大,李月妕提着裙子奔跑在皇城的宫路上,后面跟着一众奴才,样子看上去即滑稽又悲哀。
红墙绿瓦,雨墨色灰。
本该如画一样的景色,却硬生生被撕裂开来,李月妕一路跑到宗人府,因为虚软的身子跌了不少跟头,因有旨意在前到宗人府跟前也无人敢拦,被引着去到皇太子跟前的这一路,李月妕只觉整个人都浸入了被冰封的冷湖。
直到她见到那个平安无事太子殿下时,她才松了口气,忙哭着小跑过去,伸手抱住了太子殿下。
李珏不知她这是怎么了,只得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只见她一身湿漉漉的,还是皱了眉:“娇娇,怎这样便来了,你身子本就虚,怎还这样不听话……”
“太子哥哥平安就好……”李月妕接了话,哭的有些喘不上气。
“听孤的话,回去吧。”李珏望着李月妕的眼睛,替她擦了擦眼泪,“无事便莫要再来了。”
李月妕看着他,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抬手理了理李珏有些乱的头发,拼命想忍住的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掉,走时也什么都没说;李珏看着李月妕的背影,目光慢慢的沉了下去。
回去时,追着她来的婢子为她披上了厚厚的披风,站在她身边为她撑着伞,一路保驾护航的护着她回章文殿后,被皇后娘娘吩咐人压进早已备好的热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