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浮在水面的花瓣,有些分散的目光慢慢的聚起了焦,变得愈发寒凉起来。
起身后,擦干了身子,穿上干燥温暖的衣服,将将绞干了头发王德便来传皇帝口谕请她过去。
章文殿比不得承武殿恢弘大气,却别有一番庄严,是带着一丝丝的柔和的色调在里面,揉碎重铸后的庄严。
“儿臣恭请陛下圣安,万岁万万岁。”李月妕跪在御前,拱手行礼。
皇帝边批着手里的奏折,边说:“起来吧。”
李月妕起身后,又听皇帝说:“给朕一个理由。”
知道皇帝说的指的是什么,李月妕复而又跪了下去,回道:“父皇大可再等等看。”
“你要朕等,需得先说服朕。”皇帝放下了手里的奏折,望着跪在地上的小女儿。
“父皇,北宋宰相吕蒙正在《时运赋》中写有这样一段话,‘蛟龙未遇,潜身於鱼虾之间;君子失时,拱手於小人之下。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长;水不得时,风浪不平;人不得时,利运不通。’”李月妕拱着手,一字一字回的铿锵有力:“儿臣跟先生学习已久,平日又受太子哥哥颇多教导,更知君子立身处世当以德服人;太子哥哥这一路走来一向恪尽职守心存敬畏,比起那些尸位素餐之人虽不可谓功德盖世,却也能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一心一意上为父皇分忧下为臣民表率,儿臣斗胆问上一句,这样正大光明,受父皇影响且以父皇为楷模而成长的人,又怎能、又怎会做出这样与他心中的道、德背道而驰的事情来呢?”
“父皇,儿臣还要说,证据确凿却不等于证据真实,圣人难免被黄沙糊了眼,父皇可要慎之更慎,何况此事还关乎于国之根本——皇太子殿下。”
皇帝看着眼前的李月妕,只听她又说:“儿臣逾矩,望父皇恕罪;但儿臣还有一言,望父皇恩准。”
皇帝将笔放下,道:“讲。”
“太子哥哥做的许多事情都未能被上达天听,有一件事父皇该是要知晓的,太子哥哥一直做善事,他命人建了个收容院,收容了许多无家可归的人;每月初五都会在宫城外施粥,还建了不需花钱便能去听学的学堂,除却这些还有许多……父皇,这样善良的人怎么会去贪污赈灾款呢?”
皇帝闻言,过了许久才说:“朕的太子,竟还做了这样的事。……可你又为什么……”
“父皇,太子哥哥做的这些事却从不说,是他觉得他即在其位便要司其事,可儿臣却不能这样眼睁睁看着他被人这般冤枉……”李月妕重重的磕在地上,“儿臣求父皇,信太子哥哥一回,莫要急着给太子哥哥定罪,且再等一等真相!”
皇帝看着跪伏在地苦苦哀求的李月妕,过了好半晌才说:“你下去吧。”
李月妕闻言也不再多说,被人扶着起来后,走路时都能感觉到膝盖刺刺的疼。
“朕的一众儿女里,竟只有这三兄妹最是团结。”皇帝看着离去的李月妕,与身边的王德说。
“陛下,您这都熬了两个晚上了,便歇息会儿吧。”王德劝。
皇帝心中定下了一桩事,闻言也应了下来,起身便回了内殿歇息。
李月妕被人搀扶着回到偏殿的内殿坐下后,皇后娘娘在看着她喝了药后,也被她软磨硬泡的劝回去歇息了,春和守在她的塌前,边替她擦药边说:“殿下,太子殿下定会无事的,你莫要再担心了。”
李月妕垂眼看着为自己擦药的春和,问:“我让你打听的事,你可打听到了?”
春和擦药的动作不停,闻言回道:“奴几经辗转,打听到两地相隔甚远,没有两三个月是到不了皇城的。殿下,接下去当如何?”
李月妕听到回答,手下意识的攥紧了衣角,过了许久握着春和的手望着她的眼睛说:“明日准备一下,春和,我要你想办法送封信出去。”
“送给谁?”
她慢慢的说:“外祖父。”
“奴定不负殿下所托。”
听到春和的回答,李月妕慢慢的松开了握着春和的手,她垂下眼无意识的抠着衣服,过于发散的目光让春和瞧着就无比担忧,她擦完最后一处伤口,轻轻的说:“殿下,躺下憩会儿吧。”
“春和,今日你先回去歇着吧,让白雨和羌芜在这里伺候着就好。”李月妕回过神依言躺下,拍了拍她的手,“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那奴待殿下睡了奴再回去。”春和回。
李月妕笑,闭上了眼睛,或许是因为太过疲惫,又或许是因为病着精神本就不好,小公主很快就睡着了。
春和望着睡着的小公主,眉眼都变得柔和非常,留下白雨和羌芜在李月妕身边守着后,自己打点好其他事宜后,便听话的回去歇息了。
其实她曾在两日前的雨夜问过小公主为什么要这样不惜代价。
当时小公主是这样回她的。
“春和,我这样不惜代价不是要保住他的太子位,而是为了守住他的荣耀,我绝不容许任何人玷污这份荣耀,玷污他的真心。”
那天的小公主跪的直挺挺的,矜傲的不可用话形容,直到那一刻她才知道,什么是风骨不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