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卿卿在原地驻足,最终还是追上去问,“我觉得再也不能遇到比你更好的人,你还会回来吗?”
公子微愕,双眉蹙起,却未答,送予她真正的“锁梦春眠”,他说,“你喜欢听故事,这里头,有很多故事。”
听说,“锁梦春眠”可以锁住任意的一道时光,是么。陆卿卿笑了笑,便有些傻气。
她不知,他走后,曾回头,望着山中亮起灯盏,久不回神。
自他走后,微风乍起,惊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次年,下着绵长的雨,陆卿卿生了一场大病,十九域的巫医无一人能治,陆卿卿烧得迷迷糊糊却听得外头沙沙的声响,她在半梦半醒间执着来人的衣角,低落的问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来人放下帘子,声音难得的温柔,“?不会的。”
公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指间微动。陆卿卿听了,却难得的清醒过来,她抬头望着公子那一张容颜,忽笑道,“你来了,我听说裴家卦术天下一绝,你是否算到我大劫将至。”
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外头的雨声铺天盖地落下。
她睡后,他在外厢看书,却盯着书卷出了神,最终还是又走了回去。
等过了又一年新雪满头,她白衣立于生死门下听丧钟敲满三下,又一场奠念在死门走过场,乱世出妖魔,她知道,等不了了。
陆卿卿寿命将近,然在回去前夕,却被不速之客困于寒岭。
寒岭雪冷,有人踏雪来,一张同公子相似的永远望着陆卿卿,“你猜,他会不会来?”
裴夜凉用滴血的剑挑起了陆卿卿的脸庞,露出了一丝微笑,笑容有些瘆人。
与之相较,陆卿卿显得格外的平静,她轻声道,“不会。”
鲜血一滴一滴从刀刃落下,裴夜凉等了三个月,最终,对着地下一身伤痕的陆卿卿垂下手,说,“你真聪明,可惜了。”
世人还在议论纷纷,姑娘心满意足地陷入了梦乡,梦里,谷雨过后,有戴着面具的公子来到她的酒肆,相如秋满月,眼似净莲华,美的似不存于人间。故事开始的地方,她因为心悦百般纠缠于公子,最后她因为公子而死于寒岭,她这短短的一生,始终没等到他,始终没有得到他。
诗咏关睢,三生石上契情长,旧梦后,它依旧是如顽石一般不懂七情六欲的剑灵。
她一睡,又是百年,人间又是动荡不安,她醒在了陆家,这一次,她叫陆雨年。
陆雨年醒来的时候,听说裴家三公子已身死矣。陆雨年不知公子生前喜欢什么,只是莫名的来到了他的埋骨之地,默默给他送了一朵雨后海棠花。
陆雨年生逢乱世,不到豆蔻年华,早早夭折,回归本体。驱魔剑出世,万魔不敢与之抗衡。
它又一次的沾染了魔气,伤到了脑子,从此之后,它得了一个怪病,每一次病发,并会将过去的一切的记忆封锁。
可是,千年后的不世名剑,它因为贪恋人间妄动灵气,损伤了根本,再无法与强大的魔气抗衡。
很久之后,当她还是陆雨年时,她梦见,二十年后,一场大劫,生灵涂炭,大火绵延不绝,陆家人无一幸存,待得有人找到它的时候,全身已是没有一处好的,它与众多枯骨无异,倒在一座枯树下,已经没有了气息。
它睡了,再难醒来,这一把被天下人奉为“圣剑”的驱魔剑,最终亦是负了苍生。驱魔剑折损,群魔尽出,天下生灵涂炭,永无宁日。
它从作为一个剑灵来到人间的时候,它就知道自己每一世都会献祭于苍生,这是它与生俱来的使命。雾气弥漫,远处有“叮呤”声,似问归途。
有风寒彻入骨,有一道声音自很深远的地底下传来。“你可悔。?”
它回道,“悔。”
千年匆匆而过,作为剑灵,不守初心,嬉戏人间不务正业,它罪实在是太多了。
“你可愿赎罪?”
“愿。”
血似梅花开至眼中,它问。“你是谁?”
“天道。”
老马嘶鸣,长烟落日,它睁开眼睛,有风寒冷刺骨,远处画梁斗拱,它在雾气呵出一团白色的冰花。
这是……建午年间。
光阴浮沫,连镌入骨髓的都融入尘埃,而千年光阴记忆,已化作虚华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