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慢走到厅堂中,敛裙跪下:“奴婢想求娘娘准许奴婢替世子殿下试药。”牛牛nnzne
“你?”太皇太后大吃一惊,又皱了皱眉,“此事不妥,月慢,要试解药就得先服下毒药,哀家定不会让你去犯这个险。”
“娘娘,奴婢自幼长在娘娘身边,得娘娘悉心照拂,没有娘娘,就没有如今的月慢,娘娘的大恩月慢无以为报,只能做些小事,报答娘娘。”
“再是如此你也不能给自己下毒,连太医都说了,那是剧毒,不是闹着玩儿的!”太皇太后瞥着月慢道。
她沉了口气,记起太医说那药来自周国,恍然想起一个人来,对姜屿言:“屿儿,咱们也不是没有办法从周国取来解药,要不你给阿婧去个信儿,让她设法寻来解药?”
姜屿刚饮了茶,放下茶盏,言:“此去周国山高水远,母后和儿臣倒是能等,那孩子能等?”
太皇太后只得打消这个念头,继续揣着焦灼不安的心情等待,她瞧见月慢还跪在地上,抬手示意她起来。
月慢却跪着不肯起,一本正经地道:“奴婢恳请娘娘答应奴婢替陛下试药,否则奴婢便长跪不起……”说完还朝着太皇太后磕了个头。
“你这孩子怎如此执着!”太皇太后轻拍了两下案几,满面愁容,不知该如何是好。
天上的暖阳照不化地上的积雪,华盈寒跟着侍卫来到地牢口,她再看了眼天上的太阳,方才移步走下台阶。
穿过两扇铁门,就到了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她来过一次,对这儿的印象十分深刻。
从前关在这儿的大都是犯了错的罪奴,每天都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前不久被姜屿全放了,以致这地方如今变得空空荡荡,更加阴森。
华盈寒走得缓慢,她心里还憋着好一通话,是她凭借之前的所见所闻理出来的说辞,能否帮自己脱罪还得试试才知道,天晓得他竟连个试的机会都不肯给她。
她回头看了看押解她的几个侍卫,都是脸生的人,他为了剥夺她所有能脱身的机会,一路上没让她见着一个熟人,更没让李君酌来押解她。
牢婆子引着她走到一间牢房外,转身对她拱手,“寒姑娘,得罪了,这是牢房的规矩。”
华盈寒的目光下移,看见牢婆子的胳膊上搭着一串铁制的脚链,方才明白他指的“得罪了”是什么。
牢婆子摘下脚链,蹲下身,用脚链锁住了她的双脚。
华盈寒暗自沉了口气,她的功夫很好,却没有能扯断这条铁链的力气,给她锁上沉重的脚链,足以让她插翅也难以逃出幽暗的地牢。
牢门开了又合上,她便被禁锢在了这间小小的牢房里。
角落里有张用砖头和木板搭建的“床”,华盈寒走过去,拍去上面的灰尘,缓缓坐下,卷起裤腿看了看腿上的伤。
这道伤原本已经好了不少,那日向太皇太后请安撕裂了一次,养了几日,又伤了,往外渗了血珠。这个地方没有药也没有能包扎伤口的细布,只能拖着养,不知何时才能好全。
她的头顶上有扇很小很小的窗户,最多只能供人探个脑袋出去,华盈寒就看着那扇窗,看到了日落黄昏时,外面似又在下雪了,风时不时会吹进来几片雪花。
有片雪花落在了她的侧脸上,很快就化了。
不知怎么的,她开始止不住地去回想,想起的都是些荒唐事,而且每一桩记忆里都有那个身影。
在她的房里,他向她承诺他会放了阿巧,她送他出门,天上也飘起了这样的细雪。他止步,回头,又对她说了一次他答应她的事,一定会办到。
五天前的夜里,她被小魔王莫名其妙地带到了他的面前,她开始试着关心他,为了躲侍卫,他还陪着她一起躲到了大树后面,被她和几块假山石挤得狼狈不堪。
那是她第一次如此近地看他,以致他那张脸就跟刻进了她心里一样,她到现在都记得他的眼眸的样子,睫毛的长度。从前她觉得谢云祈能有那张脸已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然后她发现,姜屿这张脸,积十辈子的德都不一定换得来。
谁叫太皇太后年轻时曾是祁国第一美人呢。
再后来,他就跟魔怔了一样,竟然对她做出那等事,可能也怪她,是她不对在先,但无论如何都是件极为荒谬的事,正因荒谬,才难忘……
华盈寒抬手覆上自己的侧脸,除了她娘,还没人像摸什么一样摸过她的脸,她不适应,也不喜欢。
过了一夜,他再次莫名其妙地找来了她这儿,边看她洗衣裳,边戏谑她,三句话离不开宠她。比起别的奴才,他对她是很好,好得不像他一贯的做派,可这关“宠”什么事?但凡有些良知的君王不都会善待功臣吗?
天色暗了下来,华盈寒不再看那扇窗,她沉下眸子,思绪仍旧飘回了今天早上。
她在见他之前还见过秦钦的事被他知道了,他生气,气得不准秦钦再随意出入后院。这不止意味着秦钦有事时不能再来找她,还意味着秦钦的处境又将恶化,让她该怎么想?
之后发生的再也没有一件好事,她莫名其妙地得了个“细作”的身份,还被扣上了“弑君”的罪名,又被他一声令下,发落到了这个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这是铁了心不要她辩白……
华盈寒在牢房里等了一日又一日,年关本就近在眼前,却无人问津,没有人来看过她,也没有人提审过她这个“人犯”。
还好她不怕寂寞,这儿的日子也没她想象的那么煎熬,照她吃的饭食来看,就算住上一年也不会瘦到绿琇那等前胸贴后背的地步。
她有随身携带银针的习惯,在这儿的饭食她都一一验过了才往嘴里送,没有毒。
牢婆子给她送牢饭时,也爱向她提两句外面的事,譬如姜蒙那个小家伙的毒还没解,太医还在急着练解药,并且在用人来试药,而那个肯牺牲自己替姜蒙试药的人竟然是月慢!
原来风水真的会轮流转,她风光的时候,月慢倒霉她沦为戴罪之身的时候,月慢又成了姜家的功臣,是不是很讽刺?
第三日正午的时候,牢婆子又送来了午饭。
“寒姑娘,世子殿下的毒已经解啦,想必太皇太后宽心多了,你若真是被冤枉的,定要抓着机会替自己洗脱罪名才是。”
“太医真的制出了解药。”
“哪儿能啊,周国的东西,也得是人家的人才有本事炼得出来。”牢婆子一边将饭食递进来,一边讲道,“前几日太医们一直没辙,太皇太后就到民间张榜,打算寻从周国来的大夫替世子解毒,没想到还真找着了一位,也是世子殿下福泽深厚,命不该绝。”
华盈寒点了点头,“是件大好事。”
至于牢婆子说的开脱……
她也得有机会才行。华盈寒一如既往地用银针验了验饭菜,她看着光洁如新的针尖,不禁想到了当日太医验那碗粥时的情形。
若背后的主使真要置陛下于死地,往粥里下毒这个做法未免有些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