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正午的时候,天儿也没那么热了,之前刺眼的金芒逐渐西偏,连那金芒都柔和了许多,照在人儿的身上暖暖的。
东边儿的戏台子是搭在一个高台上,下边儿是一个长廊里头摆着两数列的桌椅,放着茶水点心,每桌跟前都站着一位拿着团扇的婢女,是用来给各位主子打扇的。
“王妃睡得可还安稳?”烟心同着身旁坐着的傅夫人说了几句话,李氏便插着空问了这么一句。
“满堂生凉,就算是想睡不踏实,也是如不了愿的,”烟心轻笑着,这里头都是女眷,所有的男丁都已经回避,二房里头那个贵妾就坐在李氏身后,没有与之并排而坐,烟心瞟了眼那眼角上挑略显轻佻的贵妾,又道:“是二婶想的周到。”
“应该的。”李氏含笑而言,用了余光瞄了眼站在烟心身侧的清芷的面上表情,见其微垂着眸,便收回了目光也没再说什么。
“点出你爱听的。”傅夫人从婢女手中接过了戏曲的单子随意的翻了翻便递给了烟心。
烟心轻轻推了回去,笑道:“母亲先点一出。”
“我点的怕你不爱听,”傅夫人笑着搭着话,也没拒绝了烟心,直接点了一出临川四梦里的《牡丹亭》,然后将戏曲单子递给了烟心,道:“给。”
临川四梦,又称玉茗堂四梦,四梦分别是《牡丹亭》、《紫钗记》、《邯郸记》、《南柯记》。
前两个是儿女风情戏,后两个是社会风情剧,或许“四剧”皆有梦境,才有“临川四梦”之说,或许“四剧”本身就是其毕生心血凝聚成的人生之梦。
傅夫人只偶尔听上那么一回儿,今儿烟心在,怕自己点的那些个戏她不爱听,便换了这《牡丹亭》。
烟心接过了戏曲单子指尖划过上头的字迹,见傅夫人点的是临川四梦里的《牡丹亭》,笑着说了句:“不若今儿把这临川四梦都点个齐全。”
“那怕是得唱到大半夜了,”傅夫人听了烟心的话,带着笑扫了眼后头有些历练不足已是露出了不耐烦神色的小辈,又继续道:“有的是耐不住性子的人,哪能喜欢听这个。”
后头有几个小辈一听这话连忙都低了头,不敢抬头继续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有些东西听听也是好的,权当打发时间了。”李氏一听也是笑着接了句。
烟心没接话,当真就点了出临川四梦里的《紫钗记》,而后便将戏曲单子递给了李氏,笑道:“二婶也点一出。”
李氏接过了戏曲单子,翻看了看,便戏说了句:“我啊,就是俗人一个,也赏不来哪些是好的,只觉得这戏听到耳里都是一个样儿,只当打发时间,”说着说着,便合上了戏曲单子,道:“那我便点一出《长生殿》好了。”
《长生殿》讲的是杨贵妃的爱恨情仇,李氏平常也不大爱听这种的,只是前不久听丫鬟说傅二爷与那位爱妾红袖添香讨论过这出《长生殿》。
李氏将戏曲单子递给了婢女,由着婢女交给了傅夫人。
傅夫人没有接过婢女手中的戏曲单子,反而是回了头对着后面提高了音量说:“去拿到后头,看看还有没有人要点戏的,都别拘着。”
话虽是这样说,可后面的人接过了戏曲单子不过都是做做样子,也没真的点出戏,就那三出戏唱完天儿也就黑了,若真是别拘束着任由了每个人都点自个儿爱听的,这戏儿得唱到天儿明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