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白无须,容貌虽然平常,但一双眼睛却生得精彩绝伦,眉间一颗殷红的朱砂痣,平添一段多情,尤其是顾盼之间,隐然光华流转,凛冽中自有一段风流。
两个蓝衣汉子上前向那书生行礼:“回徐厂......”
那书生眉头微微一蹙,忙摆手道:“既然是在大理寺,就该称呼本官左寺承,不可坏了冯大人的规矩。”
冯大人仍旧冷着面孔,耳旁风一样,好像没听见他这句话。
书生只微微的笑了笑,眉宇间荡漾起几丝笑纹,显得人更单薄清秀了几分。
两汉子忙告罪,齐声复命:“冯大人,徐寺承,妇人金氏已经带到。”
见寺承大人笑着点头,两汉子忙退了下去,窈娘屈膝向两位大老爷行了礼。
徐大人声音清亮,郎朗有如琴筝,手里捏着一卷文书,笑眯眯的问窈娘:“本官听说你刚去了停尸间,见了?可是你丈夫?”
窈娘点了点头,低声应道:“正是。”
冯大人冷哼一声。
堂上众人皆抖了三抖,钦佩望着冯大人的有之,暗暗观察徐大人脸色的更多。
徐寺承微微一笑,宛如春风拂面:“民妇金氏作证,其夫身为五军都督府校尉,不顾朝廷法度,嫖妓宿娼,还因为争风吃醋,误杀了风熏堂的阮阮姑娘,后又被人报复,刺死于阮阮房内,除刺杀其夫凶手外,本案已结!”
竹帘内,文书走笔如游龙,大堂下,窈娘大惊失色,跌倒在地。
“不!不!大人!不是这样的!我丈夫没有杀人!那位阮阮姑娘并不是被我丈夫杀得!我丈夫也没有死在青楼里,而是死在......死在......”
徐寺承微微颦眉,那朱砂痣殷殷的突高出来,使得他的面孔愈发生动。
“那你说,阮阮姑娘是为何人所杀?你丈夫又死在何处?小小民妇,无凭无据,可不要信口雌黄!“
这声音格外阴鸷,听了倒叫人无端的起了寒意,窈娘有些害怕,不知该不该将自己的观察说出来。
夜闯宵禁,还跑到了东城公主府的后巷,如若被公主知道,不用公主开口,自有人会了结了她这个庸民的贱命。
“咳咳~”
从开头一直沉默的冯大人突然清了清嗓子,在众人皆凝神静气的当口,开口道:“徐大人来了这么半天了,怎么连个座儿都没有?快去给徐大人搬把椅子来!”又柔和了声调,吩咐窈娘:“你别害怕,徐大人只是寻常问话,只实话实说就是!”
徐寺承端着一盏茶盅,三才杯碰着了底托盘,“当”的一声,似是抗议。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窈娘将心一横,直愣愣的望着堂上黑脸的冯大人道:“青天大老爷在上!民妇若有一句假话,就叫民妇天打五雷轰!民妇说那阮阮姑娘绝非外子所杀,是因为那阮阮姑娘身材高大,约莫六尺六寸,她脚上的那双蜀锦镂空挖金高低鞋,鞋跟也约有两寸。也就是说,阮阮姑娘站立的时候,约有六尺八寸。”
“可我家汉子祖籍江浙,在当地虽算得上高挑,可到了这北方却不显,只六尺六寸,还不如阮阮姑娘高,且不说如何制服得了阮阮姑娘,就是那伤口,也是对不上的!姑娘胸口上的那根簪子,是从上往下斜插,必是有人从身后制住了姑娘手臂,勒住姑娘颈项,将那簪子斜插入姑娘心窝,要了姑娘的性命,现有姑娘颈间痕迹可以对证!”
冯大人眼睛一亮,连连点头:”你这民妇,说话倒甚是明白!按你这么说,确实是要比那阮阮姑娘高的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徐大人面色冷凝,砰的一声将那茶杯撂在案上,怒道:“女子力气怎可与男子相比?说不定是你丈夫将她按倒,也可将簪子从上而下贯入她胸中。”
窈娘心知,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她坚信丈夫为人,仍旧挺直了身板朗声道:“徐大人说得是,可若是真的如大人所说,外子于床榻间杀了阮阮姑娘,挣扎之下,姑娘的身子定会有其它的伤痕,尤其是背、腿两处,现民妇请求大人验尸,以证外子清白!”
徐大人脸色更冷了几分,眼中似燃着一团火,面上仍旧带着笑:“你这民妇好大口气!这里是大理寺,岂是你说想翻案就翻案,想验尸就验尸的?来人,把这民妇与我轰下去!”
窈娘直挺挺的跪在堂下,一双清冷的眼将冯大人盯着。
冯大人果然不负她的期望,手里的惊堂木一拍,站起身来,指着他身边悠悠喝茶的徐寺卿破口大骂:“这大理寺是你说的算还是我说的算!来人,给我去查!看看到底是不是这个民妇说的那样!”
堂下众人,唯唯诺诺,无一人敢上前应诺,只冯大人一个儿,面红耳赤的站在堂上,强自呼喝发令,气得胡子都翘将起来。
在窈娘被拉出堂去的最后一刻,她听见徐寺卿郎朗如玉的声音。
“这大理寺,当然是圣上说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