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字墓碑并不算什么，毕竟白骨巨人都只是将它随意的折了当做趁手的棍棒挥舞罢了。

小白猫不想毁了那块墓碑，毕竟，这是那个舍了一世功名的读书人，留在这个世界最后的痕迹了。

即便是孤高桀骜的监兵神君，向来只对名帅大将青睐有加的西天白虎，每每想起那个读书人，也会忍不住的在心中赞叹。

谁说男儿必须要带吴钩取关山？

那个本可以名垂青史，在百家史书上都烙上自己姓名的读书人，为了恪守自己的信仰和爱情，在位列仙班的凌霄宝殿上将功德簿上的名字随手一撕，背对着各路神仙，飒然一笑。

抬起脚，从九天之上，笔直落下。

若爱，请与我同堕地狱。

身为四方神兽，它活了很久，久到早已经看惯了将军折剑，名帅折戟，可那种锋芒毕露犹如利刃刺破天穹的读书人，它见得很少，所以越发得觉得这样的读书人，不该是这个下场。

它瞟了一眼失神的洛瓶儿。

小白猫很确定，它不喜欢洛瓶儿，儒弱善良，妇人之仁，这种人若是生在烽火连三月的动荡年代，怎么死的也不知道，关键是她还会害死很多人，害死很多它觉得还不错的人。

比如那个苟延残喘，眼洞中的魂火只剩下米粒大光点的道士枯骨。

先前它以道士枯骨手中的生锈道剑为引，唤出沧海游龙剑阵的时候，感受到了道士锈剑上残留的气息，这柄普普通通的道剑，斩过祸害山野的大妖，斩过作威一方的恶人，也曾为瑟瑟发抖的孤女挡住一双双肮脏的手，切断勾住误入陷阱的狼崽后腿的绳索。

一幕幕的记忆画面，道士的每一次拔剑，不曾次次见血，却次次让人动容。

小白猫很喜欢这把普通的道剑，哪怕它早已锈迹斑斑，相对的，它也喜欢那个变成枯骨都执意握着生锈道剑的道士。

它深深地看了一眼道人的枯骨，凌冽的双目中生出一股暖意。

既然这样，它这次就吃点亏吧。

远在千里之外，极北的那片冰原里，那座千年不化的冰山一角，忽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挂白虹自天而降，感知到一切的剑龙清吟着仰起头，融入那道剑意凛然的白虹之中，砸向朝自己举着无字墓碑挑衅的白骨巨人。

无数白色的剑芒暴绽开来，如天上落泉冲刷着顽石，白骨巨人身上冒出的黑水慢慢消失，轰的一声，它巨大的身躯被无匹的剑气碾为齑粉，只剩下那块无字墓碑，轰然落地，斜斜地插入地板之中。

就像那读书人曾经戴在头上的高冠，不曾真正倒下过。

白虎法相的身形也慢慢暗淡，回过神来的洛瓶儿抬起头，发现石棺上面早已经没有那只白色小猫的身影。

抓着洛瓶儿衣角的白骨手臂也无力地垂下，眼洞中的米粒光华早已在晨风中飘逝。

天空中的角落里，那轮残月越来越淡，而天的那一边，朝霞如血。

仿佛在诉说着：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