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说是姓刘,叫什么刘姥姥,祖上和王家连过宗的。听丫头说极是粗鲁腌臜的一个人,琏二嫂子打发了她二十两银子家去了。”顿了顿,黛玉一时又想到旧时在家时的事,“母亲在时,姑苏那边时常有人上门。真艰难也好,假困顿也罢,但凡上门来,万没有不管的,也不知道母亲随手撒出去了多少。那年母亲尸骨未寒,那些人不念着母亲往日待他们的好,竟还,竟还,”谁想到这般用心也没落下一个好字。
想到当日贾敏丧礼那些人咄咄相逼,言语不敬的事,黛玉气怒委屈一时哽噎得说不出话来,眼泪珠子也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看着刚刚还好好的黛玉,这会儿子就抹上眼泪了。楠笙连忙放下笔,绕过书案走到黛玉跟前,“蠢材,这些不过世态炎凉罢了。为那起子丧良心的哭天抹泪,你咋不替她们上吊呢?”
“姐姐~”本来还因为王家外八路的亲戚上门而感怀贾敏在世时诸方往事的黛玉在听到‘上吊’这话时,直接转悲为怒,瞪圆了一双大眼睛奶凶奶凶的看着楠笙。
太过份了。
姐姐真是太过份了。
“看什么看?我说错了?人在做,天在看。他们都不怕报应落下来让雷劈个正着,你还有什么好着急的,安心等着就是了。不信你抬头看,苍天最后饶过谁了?”
楠笙在林家也生活了两年,自是知道贾敏是怎么对待那些上门打秋风的林家族人。而那些族人又有多少是喂不熟的白眼儿狼。
林如海这一支一直人丁单薄,跟姑苏林家那边早就出了五服。亲戚关系不比王家和刘姥姥近多少。但林如海扬州为官,家里也不差那三瓜两枣,为了林如海的官声清誉和贾敏自己的贤良名声也不能在亲戚求上门打秋风的时候不管不顾,落人口舌。
然而这世上也不全是刘姥姥那等知恩图报的,贾敏在时,那些人为了从贾敏手里多得些好处,没少恭维贾敏,殷勤备至。可当贾敏撒手西去了,这些人竟然在贾敏的灵堂前就变了嘴脸。
一会儿说贾敏为妻不贤,一会儿说过继子嗣,一会儿又说黛玉弱症难以养活,还有什么续弦续贤的话,这些话也许也说给了林如海听,也许只是在灵堂前众人凑到一起各显马后炮的八卦谈资,但到底都落进了黛玉和楠笙的耳里。
当时楠笙就想到黛玉后来对刘姥姥不冷不热,甚至还有些厌恶的态度应该不单单来自雪地抱薪那个故事。
果然,今儿一提起刘姥姥,黛玉就想到了当年在扬州的往事。
其实这种事情在楠笙看来太平常了些。
是人都有两张脸,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当然,也许黛玉是个例外。
当年乔父没的时候,大家是怎么背后议论乔母的,楠笙现在还记得。等乔母没的时候,大家又是怎么说乔母的,楠笙至今也不敢忘。
她还记得当年住在舅家,半夜起来喝水听到舅舅和舅母是怎么说他们一人的话。
人的心呀,就是这么一点一点变凉,然后再一点一点变硬......
“舅母不在了,舅舅忙于公事,说不定日常就住在衙门不回家了。那些人再想像以前那般得好处,怕是不能了。”顿了顿,楠笙声音略微低了低,“若是舅舅任期满了,离了南边,他们更是借不到丁点力。”
其实楠笙想的是林氏宗族那边至今为止也就林如海官职够高,家财够丰。有林如海在南边为官一日,他们这些林氏族人还能得人高看一眼?一但林如海出了什么事,林氏一族势必再没依仗,到了那时报应就来了。
其实这道理就跟宁荣两府一样,宁荣两府不倒,宫里的贤德妃仍健在,依附贾家生存的贾氏族人就仍能借着势,便是普通族人,邻里之间也被人客客气气的礼让着。可一但这些势都没了,曾经受到的‘礼遇’怕是都会像孽力回馈一般加倍还在自己个儿身上。
“就是好烦~”楠笙说的这些,黛玉何尝不明白。可是一想到那些事,黛玉就觉得好烦。
“烦,你就别想呗。麻溜的让紫鹃给你将头发擦干,然后给我制盘香来。”让你弄得我都跟着心烦的练不下去字了。
林家库房有块沉香木,出京前收拾东西时楠笙便要了过来,请林如海教了前朝盘香的方法,姐妹俩便时常拿着小工具刮木头制盘香附庸风雅。
说起这个附庸风雅,林如海数第二,就没人数第一了。
当然了,这也是建立在楠笙两辈子见过的市面太少的缘故上。但不得不说,制香,投壶,棋射,诗书等等,林如海绝对配得上探花郎这个称呼。
可惜探花郎这个称呼都带着点悲□□彩......
╮(╯▽╰)╭
黛玉被楠笙支着去盘香了,有事情做了,也没心思想那些陈年旧事了。楠笙看了一眼忙起来的黛玉复又拿起一本《洗冤录》看了起来。
专业知识不能丢,不然回去了没办法就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