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明枝还没想出第二个理由拒绝,忽闻一声清脆且带点怒气的女子声音传来:“哥哥!”
她转头一看,花丛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着一个身穿柳黄色袄裙的年轻女子了。这女子容貌与江元征有三四分相像,清丽可人,正是与她有过几面之缘的将军府嫡小姐。
只是这位江小姐正蹙着柳眉,看起来满脸不高兴。
虽然有些怒气,但她还是规矩地朝卫明枝行了个礼:“见过九殿下。”说着又望回去江元征,“多谢哥哥为元敏着想,可元敏将将才同八公主约好不日后一起去赏樱。”
“如此。”江元征握着折扇向卫明枝略一颔首,“是江某多有叨扰,还望九殿下不要放在心上,江某先行一步。”
待到江元征不见影子,那江元敏才走近几步对卫明枝道:“九殿下快些入园罢,京城收到请柬的贵人们已经全都到了。”言罢又给她行个礼,便转身而行。
卫明枝瞧着这位江小姐摇曳生风的柳黄色背影,心中想她这不是在暗里责怪自己到得晚?
这一场牡丹花宴应当是有得折腾。
卫明枝其实想甩手不干,毕竟她到这江府最大的目的不过是来走走消息,但她还是按耐住想要离开的步子,暗叹口气跟上去。
将军府的牡丹园修葺得精致雅贵,亭台楼阁、一草一木都相映成趣,尤其是亭外花圃里满目的姚黄魏紫争奇斗艳,瞧着令人心旷神怡。
亭子里的贵女们三三两两地结伴坐着,见得卫明枝行来都是起身问礼。卫明琅坐在亭子转角处,面前摆着好几盘糕点瓜果,面上的笑容还未淡去。她的身侧则是刚落座不久的江家嫡小姐。
“九妹妹。”
“阿姊。”卫明枝给她行了一礼。
卫明琅朝她招招手:“快来坐。”
江元敏脑袋微微一偏,看起来不是很情愿的模样。
卫明枝也不好拒绝她,只好坐到离她们二人不远不近的地方,也不用什么吃食,只是托着腮望向亭外多姿生香的牡丹花来。
“九妹妹今日怎的到得这么晚?”
卫明枝托腮答:“先前不小心迷路了,多亏遇上了江公子。”
“原来是这样。”
卫明琅似乎相信了她的话,身旁的江元敏却不是很满意:“府中有引路的奴才,九殿下不用他,莫非是存了点别的风雅心思?”
“元敏妹妹,这便要怪你将军府中景致宜人了。”卫明琅掩唇轻笑,“也难怪九妹妹想要独自欣赏。”
“是呀。”江元敏提手斟茶,“风雅本子里不常说么——美事多矣,赏景只为其中之一。”
卫明枝托腮看过来,脸上瞧不出喜怒:“我听江小姐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都是我故意迷路,好巧遇江公子?”
江元敏本只是想似是而非地讥讽一番,却没料到她讲话是一点也不含蓄,手一抖将茶壶里的茶洒出来几滴,脸色稍青道:“九殿下慎言,元敏绝不是这般意思。”
“同你说笑的,这样紧张做什么?”卫明枝朝她笑笑,又把脑袋扭回去赏花,“你这府中景色确实好看。”好似没有半分在意的模样。
江元敏反被这似是而非的回应不上不下地吊着,一时也没了喝茶吃糕点的胃口,索性放下茶壶,同身旁的卫明琅攀谈起来:
“明琅姐姐,到赏樱去的时候,我就把我哥哥带上,你们二人都是有才气之人,想必会有很多话可以谈,说不得还能作几首诗叫我开眼界呢!”
卫明琅笑道:“元敏妹妹谬赞了,要论才学,我可比不上江公子。”
“明琅姐姐就别自谦了,我哥哥还同我夸过你。”
“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哥哥说你呀‘才气过人’‘蕙质兰心’,说的时候还笑了!”江元敏这话说得尤其高声,像生怕谁听不到似的。
眼见卫明枝没反应,她又握着卫明琅的手继续道:“母亲也同我说,哥哥性子随和文雅,喜欢的女子也应当是温顺贴心的。而且我哥哥往后必定要接手江家,娶的夫人必不可能是只晓得舞刀弄枪、连女红都做不好的女子。”
“女子张扬些也很好,引人瞩目,似我就比不上。”
江元敏立即劝慰:“话不能这样说,女子行事张扬,固然是能惹人注意不错,却不适合做一家主母。男子有时虽会被这般女子吸引去目光,可长久来看,娶回家的还是贴心贤惠的女子。”
卫明枝分神听一会儿,从这二人的一唱一和里听出点道理——她这八皇姊,原来不是一直没动静,而是不知什么时候就暗戳戳地给自己找了根矛。
并且这根“矛”浑不自知,还十二分地真心实意。
然而她这根“矛”委实刺错了地方,至少卫明枝现在并不觉得气愤无处发泄,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她摸了摸下巴,正思索着该怎么既爽利又不失优雅地折了这支“矛”,最好能把“矛头”再礼尚往来地刺回去,忽闻耳畔传来一阵骚动——
“有毒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