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国的天山郡,位于魔族疆域的最北端,一年当中只有两季,一个是冬,一个是深冬。生活在南方的魔族人很难想象这里的土地硬的像是浩渺城的城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无论穿的多么厚都挡不住这里冰刀子一样的凛冽寒风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这里曾是一位名叫魁山的魔将的封地,三十多年前那场大战之后这位魔将自愿请封来到了这处苦寒之地,按照他的说法这里的寒冷是唯一可以令他清净的地方,那场大战当中魁山受了极其严重的伤,来到天山郡后安安静静的生活了二十来年便阒然薨殂,他的离世没有在魔族内部掀起一点波澜,哪怕是遥国的魔冕谢魄在得知消息后也只是短叹了一声便该吃吃该睡睡。
天山郡这里对于魔族人而言比较特别,按照魔族人的习性,只要不是故乡的土地,条件恶劣又无法耕种的地方根本不会有人居住更别说是立郡了,可天山郡这里却盛产世上最鲜美的鱼类,是魔族权贵们每日餐桌上必不可少的珍馐,还有这里的天山雪水更是魔族上流茶艺不可或缺的顶级水源,因此每日都要开凿湖面采冰以保存鲜鱼和雪水,再以啼骑驾驭魔兽护送至魔族各国,如此才造就了这里繁忙的景象,也让这北疆一隅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冷清。
居住于天山郡的普通魔族多以捕鱼为生,而这些人的先辈们最初被破迁徙来此,须用生命捕鱼为自己和家人挣取活下去的口粮,只因在这里捕鱼并不容易,应该说是十分的凶险,这里的江河湖泊常年结着一层厚厚的冰,需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凿开一个冰窟窿,若是有人一不留神被大鱼给拽落水中,十有八九是再难上来,只要人进了冰水里,不出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要冻成一坨,只凭自己根本不可能上得来,而且就算有人搭救也是十分困难,但最危险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在厚厚的冰层下面还藏有神出鬼没的水中魔物伺机作祟,那些家伙才是最要命的因素。
在以前的日子里,那是更为遥远的时期,根本没人会在意这里的渔民是死是活,只要还有足够的鲜鱼和雪水源源不断的送出去,就不会有人问起天山郡的水是否冰冷?山是否陡峭?鲜鱼如何而来?雪水如何而来?
直至魁山到来之后这里的一切才发生了改变,人们忘却掉朝不保夕的过去,习惯于生命可贵,明日可期,可以吃的更好,穿的更暖,会开始纠结收工之后吃点啥饭,夜里要不要再努把劲好让家中尽快新添个人口。
天山郡郡城内气派的魔将府是魁山到来后新建的,地方并没有多大,因为住在里面的只有寥寥数人。
魁山与别的魔将一样,妻妾成群,儿孙满堂,但到了这里,他的身边就只剩下一个最小的儿子和几名死忠侍卫。
“你的哥哥和姐姐们都做了最明智的选择,我将所有的一切都留给了他们,只有你什么都不要非要跟我来这里,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魔族人,我能庇护你的时间所剩无几了,一旦我死去,你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你也无法再在这里继续生活,你很有可能会成为冰面上的一员。”
虽然如今的魁山已是日薄西山,可其说话之时仍是声如洪钟,威严依旧,平平淡淡几句话震颤房瓦簌簌,那副身躯亦如其名一般魁梧雄壮,一圈圈如有实质的气场威压不断从他的体内冲出来扑向四面八方直到力不能及的地方才逐渐消散,普通人站在他的面前恐怕会被这股威严极强的气场压的喘息都困难,而这股没日没夜不断释放着的气场威压,并非是正常之事,乃是魁山在那场大战中受了无法治愈的重伤所致,如此这般早晚会有油尽灯枯的一日,到了那时就是魁山回归魔道的时刻。
然而站在堂下的小儿子神色如常的说道:“父亲多虑了,我做的这些事不过是以您的身份应该去做的事情,既然是在您的治下,人们理所应当要活得比以前更很好,最起码也要过得去啊。按道理说,其实我是应该走上冰面的,我的名字更适合出现在那里,而不是魔将府,只是眼下我更应该尽我所能的陪在您身边。”
魁山周身不断散发出的强大威压没有对他的小儿子产生丝毫的影响,这得益于长期的适应和由内而发的信心,若不去挑明,不知真相的旁人看到后肯定会以为他的小儿子也是一名实力强劲的修魔者,事实却是截然相反。
魁山的眼中流露出难得一见的慈爱,叹了一声道:“如果你可以修魔的话,哪怕是一名鬼武也好,以你的心性成就必然极高。”
多年之后的某一日,魁山静静地坐在他最喜欢的椅子里,往日里不断释放的气场威压连同生机一起消失的一干二净,他回归了魔道的怀抱,就此死去,他的丧事从简办的清清静静,他的长眠之所位于高山之巅也同样清清静静。
在那之后一个紫发紫瞳的魔族壮年就此走上了冰面,与其他人同心协力凿开冰面,撒网捕鱼,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肌肤日渐粗粝,双手布满重趼,一双皓眸明亮的出奇,所有渔民都知道他是谁,知道他的名字,他回归于自己原本的样子,再也不是魔将之子。
“新任郡守来了,听说是个鬼武呢。”
“魔将府的牌匾都摘掉了,现在叫做郡守官邸。”
“魁山魔将在的时候咱们好歹还是魔将封地上的治民,不用受他人的气,现在好了又变回以前庶民中的庶民了,没有魔将给咱们撑腰以后的日子只怕是不会好过,腰板才刚刚挺起来点,又要弯下去喽。”
看向打完鱼正在岸边上愁眉苦脸聊着天的渔民们,紫发紫瞳的壮年男子背起满载渔获的竹篓走了上去,他已经猜到了那几人在聊些什么,于他而言已是无能为力的问题。
那些人见他走来,皆都笑着起身迎了上去。
“公子!今天到我家去吃吧,我家闺女可是天天盼着你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