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懒得跟他解释,是因为手套被雪水浸湿后,外面起了一层薄冰,使得她本就冻僵的手指,显得不太灵活。
她摘掉手套,纯粹是为了方便做事,至于为什么扔掉,是因为手套破了而已。
沈舒窈徐徐穿过人群,“王大人,承蒙抬举,若你当初把刚才质疑我的话陈述给皇上,恐怕这好差事也轮不到我头上。”
王宪顿时语顿,“这个这个......”
沈舒窈行至一块残缺的桌案前,她抬手拂去了上面的积雪,直接坐了上去。
直视着脸色乍青乍白的王宪,微笑着对众人说:“常言道,术业有专攻,隔行如隔山。既然你们心存疑虑,那我便将你们心中的疑虑打消。”
沈舒窈说到此处,下意识朝萧玄奕望去,却见他望着远处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而她身上的伤,依旧隐隐作痛,“凶手既然敢在圜丘坛埋下了炸药,便是起了弑君了念头,可他却忽略了天气的因素。圜丘坛四面环山,炸药只有在干燥的环境下,才会发挥最大的作用。可是持续的雨雪天气,导致了埋于地下的部分火药受潮,是以削弱了炸药的威力。”
有人说道:“幸亏凶手失算了,如若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这时,又有官吏不解的问:“既然炸药的威力削弱了,可为什么圜丘坛,会形成如此大的深坑?”
言毕,沈舒窈抬手一指,作出了解释,“因为此处地质松软,多年来未曾修缮维护,地下又有许多白蚁巢穴。适而早已有了塌方的迹象,加之炸药的缘故,很容易引起大面积坍塌。”
众人顺着她指引的方向看去,砂石中央空洞,确实如她所言一般。
众人这才顿悟,总算是弄明白了。
下一瞬,居然还都默契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如此......”
“还是沈仵作厉害,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说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
“晋王殿下看重的人,果然非同一般,非同一般啊......”
“......”
对于这些懂得审时度势的人,沈舒窈表示很郁闷,一个个殷勤的嘴脸,全然没有方才的气焰。
如此浅显的道理,一个个的饱读圣贤书,怎么就不知道动动脑子?
难怪查了这么久,始终一无所获。
沈舒窈忍不住吐了一口浊气,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再看萧玄奕,面色冷厉如斯,并无兴趣参与他们。
这时,魏启章的目光朝沈舒窈投来,抓住了重点问:“看来这个凶手不一般,可是如此大批量的炸药,又是从何处弄来的?”
不等沈舒窈答,就有好事者答,“兵部库房不是囤积的一批,用于制造烟花爆竹的火药?”
“不会吧?”有人张大了嘴巴,惊讶道:“难不成是凶手与兵部勾结,暗自将火药制成炸药,运至圜丘坛?”
“瞎说什么。”另一人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道:“我刚去过兵部,库房里的火药数量与登记造册的数量一样,炸药根本不可能是从兵部流出的。”
“那炸药从何而来?”
“......”
“自然是黑市。”萧玄奕的声音慢悠悠地传来。
“对,一定是黑市。”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殿下厉害。”
又是一阵风似的阿谀奉承,沈舒窈漠视着围绕着萧玄奕身边,那一张张讨好的嘴脸。
本以为这个人,不打算开口说话,却没想到,他也并非全然无视这边。
他的声音一向极富有磁性,恍若月华下的碧泉,悠扬而清幽。
纵是男子听闻此声,再见他邪魅的俊颜,也都会忍不住驻足欣赏一刻。
只有魏启章凑到沈舒窈身前,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道:“沈姑娘,这桩案子有你,我这心里可踏实多了。”
沈舒窈凤眸冷视,看着这个三天两头拉她去刑部验尸,还不给工钱的男人,甚是鄙视。
随即抬手一挥,甩开了他的手,道:“魏大人若是把我之前验尸的工钱结一下,我这心里也踏实多了。”
一份付出,一分收获。
沈舒窈早就不在刑部当仵作了,还是皇帝下的圣旨,可这刑部的人完全无视圣旨,依旧让她跑山跑去。
官场有云:上行下效,若非萧玄奕故意为之,刑部的人如何敢为。
魏启章顿时一怔,旋即摆出一副“我虽为官多年,却两袖清风,此事他做不了住啊”的表情。
本来沈舒窈也没指望真讨要工钱,可见这副模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富得流油,居然敢在她面前哭穷,若不是看萧玄奕的面上,非得狠狠揍他一顿。
顾府
风韵犹存的顾夫人,望着面前热了好几遍的饭菜,不由地叹了一口气,“老爷,你说这燊儿怎么还不回来?”
顾相望了自家夫人一眼,抬手唤来下人,“去门口守着,若是少爷回来立刻禀报。”
“不必了。”突然,顾燊满身的雪花出现在门口,“我已经回来了。”
顾夫人赶紧起身,一脸心疼地拂去顾燊身上的雪花,“娘知道你公务繁忙,这些日子没空回家,所以专程来看看你......”
“先吃饭吧。”顾相打断了顾夫人的话,做娘的心疼儿子无可厚非,只是今日的气氛并不适合谈论这些。
这些饭菜本来都是顾燊素日里最喜欢的,可是今日却怎么也没胃口,动了两下箸筷便不吃了。
顾夫人见爷俩各怀心事,但她一个妇道之人,明白有的事情不能过问。
随即,起身找了个借口离开,“灶上还煲着鸡汤,娘知道燊儿最喜欢喝鸡汤,我去看看。”
“好。”顾燊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顾相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个顾氏家族引以为傲的孩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燊儿,身为顾氏子孙,一切应以家族利益为重,有些事即便你不想为,也不得不为之。”
顾燊自嘲一笑,“您张口闭口都是家族利益,何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爹也不想逼你,可是爹没有办法......”
顾相心疼自己的儿子,明白他这些年都承受了什么,可是他却无力改变现状。
顾燊霍然起身,猛地一拳砸在门框上,手背顿时血肉模糊。
一向温润的面容,顿时变得扭曲而阴森。
“这些年,我事事都听您的,我以为您是懂我的,可我怎么也想不到,您会用尽手段去伤害一个无辜之人。”
顾相看着顾燊手背上,簌簌而下的鲜血,低叹道:“这件事是爹对不起你,但爹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依计划行事,一切都会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