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一边焦急地等待着子时来临,一边焦急地想法子自救,他不顾粗粝的绳子磨破手腕,双手挣扎着解着绳结,鲜血将绳子染红,绳结却依旧没有解开。
安静下来的营地显得格外空荡荡的,小景猫着腰,做贼似的摸到柳月身边。“公子,你饿不饿,我给你拿了些吃的过来。”
看着小景递过来的半块面饼,柳月欣慰的笑了起来,“给我送吃的,就不怕他们罚你吗?”
“我……他们又不知道,你快点吃吧。”小景其实怕的要死,他拿着吃的回来柳月就已经被请到了公孙翱那里。但是他一直担心着,这边一出事他就跑过来了,现在看见柳月肿得和馒头一样的脸,心中更加不忍。
也许是同样身不由己,柳月总是对他多一分关心,不打他也不骂他,有好东西也给他留一份,若是病了还让他休息,一点也不因为他是个奴隶而作践他。这和以往他遇到的人都不同,虽然柳月脾气古怪又任性,但是小景觉得他有一颗柔软善良的心。
一个连性命都不是自己的奴隶,其实也是有心的。
“谢谢你,小景。”柳月没跟他客气,一口一口咽下混着自己鲜血的面饼。
小景怕他噎着,又喂了几口清水给他。见雨下的大了,还给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你想回家吗?”柳月吃完面饼,轻声问小景。
“我已经没有家了……”小景望向西北的地方,那里有他回不去的家乡。
“那你想要自由吗,离开这里,不做任何人的奴隶,只为自己而活着。”
小景沉默了,其实他已经记不清自由的味道了。他的父亲是胡曷人,母亲是中原人,他们的部落靠用骆驼运送货物为生,一直生活在宁朝、赤沙和胡曷三国的交界处。但是在他还小的时候,他们的部落被另外一个部落打败,全族成年男子都被杀死,孩子和女人都成为奴隶。就这样他和母亲成为奴隶,后来母亲也死了,他再也没有亲人。没过多久这个部落又被赤沙人打败,他又成了赤沙人的奴隶。自由已经离开他太多年了,只是偶尔梦里会梦见成群的车队,叮叮咚咚的驼铃声,还有暖洋洋的太阳和香甜的马奶。
“小景,不要怕。”柳月明亮的眼睛坚定地看着小景,他看出了这个孩子内心的挣扎和畏惧。
“公子……”小景带着哭腔的回了一句,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现在什么时辰了?”柳月抬头看看天色,天上乌云密布,根本分不清时辰。
“已经过了亥时了……”小景擦擦脸上的雨水,不敢看柳月的眼睛。
“你先回去吧,如果你想离开,子时一过就来找我。还有大半个时辰,你不要怕,好好想一想再做决定。”柳月警惕的看着四周,他不敢逼小景,小景惧怕赤沙人,若是太过急切,反而会出事。
“公子,你……”小景有些吓到了,他只当柳月随口问问,没想到柳月居然是认真问的。
“嘘,不要怕,想好了就收拾好东西来找我,我桌上有个箱子,你把箱子里的东西一道带过来。”柳月低声吩咐着小景,小景显得非常不安,胡乱的点了点头就跑了。
望着小景慌乱的背影,柳月心里也不安起来,只能祈祷上天今晚一切顺利。
每一秒的时间都过得分外煎熬,柳月一边忍受着秋雨入骨的寒凉,一边忍受着手腕火辣辣的疼痛。功夫不负有心人,该死的绳结终于被他用旗杆上一枚凸出的铁钉磨断了。手腕一松,柳月心中也跟着一松,至少不管小景来不来,他都能够逃出去了。
子时,城里的守卫开始换班。守卫每两个时辰换一次班,至于巡逻的路线,公孙翱每天都会更换。但是一个人的思考习惯总有些偏好,时间久了也能找到一些规律。柳月仔细观察过公孙翱布置防卫的习惯,单单就巡逻的人数来说,最少的便是负责巡街的士兵。晚上严禁随意走动,街上只有老鼠,巡街的人手更少,偏僻些的街道他们只看一眼,根本不会进去。而且换防的时候,不管是回营休息的士兵还是前去换岗的士兵都要经过街道,所以这些人只会更加放松警惕。
子时的街道,就是公孙翱暴露的弱点,柳月正是要利用这一点弱点。
黑漆漆的巷子深不见底,飘出来的恶臭味熏得人退避三舍。巡逻的士兵望了一眼,嫌恶的走开。沉闷的脚步声此起彼伏,火把的光线渐渐离远,其实若是仔细看能看见巷子里深浅不一的黑色。
扭曲的影子如同幽灵一样活了过来,黑色的斗篷下是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领头的人在墙上轻轻扣了扣,身后十来个黑影立马散开,他们的任务就是打开定城的大门。
厮杀毫无征兆的开始,定城东门处的守军从没有料到敌人会来自背后。这群如同幽灵一样的杀手每一招都是要命的招数,他们没有笨重的铠甲和兵器,全部用的是一尺来长的匕首,鲜血顺着血槽倾泻而出,将青石板弄得更加湿滑。
惨叫声很快惊醒了附近的兵营,鼓声和号角响彻定城。公孙翱一惊而起,刚刚穿好衣服,手下来报南门遇袭。
震惊过后,公孙翱迅速冷静下来,吩咐赶来的穆柯急调兵力守住东门外的大街,声东击西的招数他们已经上过一会当了,此要做的就是按兵不动,守住东门。
火把四起,将整个营地都照亮了,厮杀的声音、兵器碰撞的声音、奔跑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搅动着每个人不安的心。
小景将行囊放下又拿起,在帐篷里不安地转着圈,他想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是一旦被抓,他将迎来比死更可怕的酷刑。远处嘈杂的呼喊声渐渐传来,低沉的号角连绵成一片,厮杀声越来越近。小景心一下子提起来,直到此时他才真真切切的明白柳月说的离开是什么意思,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
小景看着帐外连绵细雨,生死之间,他突然想起柳月那坚定的眼神,他想那样一个人,是值得他信任的,或许他真的还能拥有自由。想到这里,小景心中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来,他鼓起了勇气,抱着行囊,一头冲进了雨里。
此时营地里已经有些乱了,哪里还有人注意旗杆上绑着隔奄奄一息的人。柳月见小景过来,欣慰地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他一下子挣脱绳子,反倒吓了小景一跳。
“公子,你的手……”小景准备去割绳子的手顿了一下,看见他血肉模糊的手腕,连忙将他扶起来。
“没事,我们快走……”柳月眼神清明,按着脑海中不知回想了多少遍的路线快速离开,两人躲躲闪闪出了营地,柳月拉着小景飞快地往南门而去。
特殊时期,愿大家都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