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船二层自成一个小房间，木板全用杉木，填补缝隙的桐油、棉絮被磨得油光锃亮，杨川坐在椅子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叫卢小石，家里生我的时候，在一片石头场，说这名字命格硬……”

卢小石不是北方人，杨川觉着他符合训练的条件，体格比较健壮，没有老化，人也机灵，至于做不做亲兵，则有待考验，杨川不苟言笑地点头道：“你先下去清洗一番，跟在我身边，护卫我周全，饭菜管你饱，月例先定一两，加不加钱，得看你的表现……”

见他这样威严，船上又有一些人手持一丈多长的长枪、铁蒺藜、铁叉守护，卢小石便不敢造次，依言退到另一房间。

大明的巡抚，除了广东巡抚没有提督兵权之外，其他的巡抚都有标营，与总兵、监军互相牵制、掣肘，黄世功走京行贸易的钱，很多是帮黄希宪赚的，要来一点标营的装备也不在话下。

黄世功想不到他招了一个人，也没多关注，“我们得快点走，要不运河冻结了，耽误行程。”

“这几年比往年都冷，说不定北边早冻结了，不如先到临清停一下也好。”杨川知道小冰河时期，天灾严重，又提醒道：“进了兖州，就是山东地界了，得招呼兄弟们当心，土匪说不定会劫持漕运。”

之前都没听说过山东土匪敢打劫官方运河，但黄世功还是担心小命，出去吩咐了人手，杨川只知道李青山起义，就是把山东漕运给霸占了，以稳固粮草，才惹得明朝全力集中围剿，李青山之前的山东土匪更是有好几股，但没有全国性的影响，杨川记不清了。

……

等进入兖州地界，远眺河岸山地，广泛种植的棉花早已一株不见，漫山遍野，几乎都是枯木，偶尔可见阵阵飞蝗盘旋。

看到这种现象，黄世功直到过了济宁，也不上岸，吃喝拉撒都在船上解决，这几天也很少见到岸边有人影，到了安平镇，眼见来往漕船也多了些，待闷了的黄世功忍受不住了，邀约杨川上岸逛逛。

杨川存了探一探的心思，走上码头，并不见一个行人，山地湖泊的芦苇、水草也被蝗虫吃光了。

黄世功索然无味，走不了几步，脚下靴子一划，跌了个踉跄，幸好被杨川扶住，黄世功破口大骂：“这山东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两位老爷看看，那是……”卢小石眼尖，一指黄世功刚才踉跄的地方，几人一看，那层泥土下面，竟是一具具白骨。

黄世功脸色一变：“你们往前方看看。”

几个他家下就雇佣跟来的保镖，听了命令，手持一丈多长棱形头长枪，在前面道路上扒。

几人再看，一路白骨盈野，还有些是头发、没有腐烂完全的残肢断臂，一股霉烂的臭味，搞得杨川都倒胃口了，杨川凝重道：“咱们小心些，不要分散，看看镇上还有没有人，这一路所见，真是千里无鸡鸣，梁山、寿阳一带，自古就土匪多……”

没几步就到有店铺的地方，卢小石拿了一杆铁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跟在杨川旁边。

一阵狂风呼啸，安平镇上的店家幌子随风飘扬着，杨川的眼神逡巡一遍，见镇上还是有几家店面的，大抵是招待运河来往人，不然这种局面，怎么开得下去？

他们选了就近的一家“安平饭店”，黄世功要了几碗面、两盆肉过来，决定他们两人先吃，不管属下。

杨川嗅了嗅肉香味，没有先吃，看黄世功津津有味地吃着，他回头问道：“店家，这是什么肉啊？”

“猪肉，已经不多了，客官慢慢尝。”店家在柜台后面，低着头拨算盘，伙计也不是很热情。

“这猪肉还真香，快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