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会退休啊,没有人会一辈子在同一个地方的。”温姝童转头看着邓冉,微微一笑。
两人说着话,消失在道路的尽头。邓冉将温姝童送到她家前面一幢房屋处,远远地看着她进了单元门,楼道里的灯随着她上楼的动作亮一层,又灭一层。直到她进了屋,楼道重新恢复了长久的黑暗,邓冉才转身朝着生产区那边走了。
四人约好了周六骑自行车到梅川水库旁边的草坡上野餐,为此提前准备了一周,各自认领好了各人带的零食、水果。当天中午,邓冉、郑阳、温姝童三人到周笙深家楼下找她出来。因为之前的那些风波,周笙深的父母更加谨慎,平日里很少放她出来。加上他们四人有男生有女生,自己隐隐觉得应该忌讳,便商量了一条妙计。
梅川有位老大爷,每天会用三轮车拉了豆腐脑绕着整个生活区叫卖。于是几个人将自行车停在路边,再躲在矮树从里,让邓冉学着用老大爷叫卖的吆喝声做暗号,拉长了嗓子喊。
“豆腐脑,豆腐脑,卖豆腐脑,要豆腐脑的来喽,豆腐脑!”
一整套词儿吆喝完,三人就看见笙深在窗户前露了头,冲他们挥了挥手。
不一会,周笙深背着个蓝色的帆布包下了楼,也不和其他三个人打招呼,独自匆匆往前走,上了家门前的石台阶,右转向着供销社方向去了。其他几个人也不做声,迅速从矮树丛里跳出来,骑上自行车朝着另一个方向扬长而去。各自兜了一圈后,四个人在一食堂后面的小树林前碰了面。
“我车没后座,郑阳带你,上车!”邓冉对站在路边的周笙深讲到。
“上车,走起。”郑阳往后座方向扬了扬下巴。
周笙深将帆布包往侧边放了放,坐上后座,又将包包放在两人中间,双手扶着郑阳自行车座椅。就这样,邓冉打头,温姝童骑在中间,郑阳和周笙深垫后,四个人往水库进发。
恰逢这一日天空中有薄云遮日,日头并不算毒,却闷热难当,好在骑行过程中风速更加快,凉风穿过耳畔和发梢,才能感受到凉意。不多时,三人上了大路,路的两边种植着高大的行道树,树荫投在道路上。这时候太阳也从云的后面跳脱出来,四个人穿梭在树影间,斑驳的阳光投射在他们身上。遇到一段长长的下坡,风将少年脑门前的头发吹得往后飞扬起来。温姝童戴了一顶有帽檐的黄色凉帽,也被风吹得往后掀。她放下一边扶手想按住帽檐,却控制不住车头,连车带人左右摇晃,心中一惊,连忙扶住了车柄。
“你小心点,正下坡呢,当心跌了。”在身后的周笙深留意到她,从郑阳背后探出头来提醒她。
“好的。”温姝童声音清脆地回答,然后故意乘着下坡路不用蹬脚踏板,将双脚放开,逗趣地说到:“虽然我不可以把手放开,但是我可以放开脚哦。”说完,便咯咯地笑起来。
邓冉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见温姝童少见的那么放得开,不知为何心里也是一阵高兴,仰头看了看天空,此时云层已经散开,团成了白云朵朵,正被风推着慢慢移动。
到了水库附近,几个人将自行车锁在水泵房旁边的小棚子里。为了防止游人到水库里游泳溺水,同时也是保护水源安全,一般人是进不去的,因此,四个人顺着西面的小山坡往上爬,不一会,来到一块宽阔平整的草地,生长着许多三叶草,开出一片片白色的花朵。这块草场正好面对着水库,可以看见波光粼粼的水面,水面上的抽水站,延伸到湖心的浮桥,远处青色的山峦。
温姝童从书包里拿出从家里顺出来的餐桌布,铺在草地上,几个人将各自带着的零食,水果一股脑倒出来,也像那么回事。
周笙深剥开一只青色的橘子,橘皮的汁水呲出,一股果香袭面而来,露出了橙色的果肉。邓冉对着水库的方向盘腿坐着,啃着一只苹果发呆。刚刚爬了坡,身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如今才坐下来一小会,已然被风吹干了。郑阳将新买的CD随声听拿出来,带上耳机听歌,温姝童还在用复读机听磁带,也和家里提过想要随声听,但被爸爸以影响学习为由驳回了。其他两个人也还没见过,就一起凑着郑阳研究了一番,温姝童发现他听的是朴树,几个人又讨论了一阵各自喜欢男歌星。温姝童和邓冉都说了周杰伦,周笙深讲了钟立风,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讲的是谁,只说是最近在电台听到了他的专访,觉得声音低沉,唱的歌里有手风琴的伴奏。
之后,周笙深和温姝童跑到一边三叶草生长密集的地方,侧跪在草地上细心寻找着可以许愿的四叶草。寻找一阵后,又编起了花环。
郑阳拿出一本小说看起来,也不与邓冉交谈。邓冉在草地上躺下来,看着天空中几乎静止的云朵,不时有几只鸟儿从视线里飞过。耳边传来微风吹过树林的声响,还有不远处女孩们纤细的窃窃私语,还有身边郑阳翻动书页的声音。困意袭来,又觉得阳光晃眼,就用外衣覆盖住额头和眼睛,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也许是睡的太熟,竟没有做梦,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感觉到手背出麻酥酥的痒痒。又听见伙伴们嗤嗤嗤的笑声,慢慢苏醒过来,以为是蚂蚁或是别的什么小昆虫爬到了手上,一头惊醒,发现温姝童拿着笔在自己手上捣鼓着些什么。温姝童发现他醒过来了立马跳到一边,咯咯地笑起来。邓冉抬起手来,才发现她在自己手上画了一只丑丑的手表,因为他的意外惊醒,指针还没来得及添上。
“给你画了只手表,省的上课老是迟到,哈哈。”温姝童说完,拿起编好的花环,趁他没缓过劲来,往他头上一扣。
“手表配花环,我看行。”周笙深在一旁边笑边说。
植物的凉意接触到脑门,邓冉一个激灵清醒了七分,将花环迅速拿下来,套圈似的往郑阳脑袋上扔,一边说到:“我可不要,我看郑阳最合适!”
“少来,明明是你的风格,娘里娘气。”郑阳嫌弃地躲开。
“别抢啊,你俩一人一个,都有都有。”温姝童捂着嘴边笑边说。
四个人在草地上肆意追逐玩笑了一阵,惊起飞鸟一片。
后来,日光逐渐爬上山坡来,更加炎热,几个人躲到了一旁的树林边上,坐在树荫里。笙深将一只耳机分给温姝童,一个男声唱着:
“如果我可以停下来
我想把眼睛睁开
看着你怎么离开
可是我不能停下来
也无法为你喝彩
请你把双手松开
.......”
声音沉静悠长,温姝童想着,这大概就是刚刚说到的钟立风吧,于是想向笙深求证。
“这就是钟立风?”
“不是,这个是万晓利。”又是个没听过的名字。
“你都哪里知道的这些人?”
“电台里。”
“喂!”邓冉突然叫周笙深。
“嗯?”
“你还是要转学吗?就不能...”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到:“就不能,和你爸妈再商量下。”
“还是要走的,没办法的。”笙深抬头,透过树木的枝叶凝望着被分割成小块的天空,静静地说到。
温姝童没有说话,听见耳机里,那个叫做万晓利的人唱到:
“在阳光灿烂的一天
你用手捂着你的脸
对我说你很疲倦
你扔下手中的道具
开始咒骂这场游戏
说你一直想放弃
但不能停止转”
突然感到不具名的悲伤,望着远处平静地水面,悄悄留下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