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一日,突然有个冒冒失失的小太监,一头撞进了裴昊的怀里。
那小太监自己也吓了一跳,忙跪地求饶,“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冲撞了殿下!”
裴昊理了理衣衫,突然愣了一下,随即只对那小太监说,“行了行了!你退下吧,宫中行走,别冒冒失失的。”
小太监一边点头,一边退了下去,嘴里不住嚷着,“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待回到太子宫中,裴昊才将方才被撞进怀里的一张字条拿了出来。
只见上面写着,“今日子时,御花园西南。”
这御花园的西南,是靠近玉宸宫的所在,如今就连白日里都鲜少有人经过,更不要说是子时了。
莫不是?
裴昊一愣,先将那字条烧毁,又在案桌旁坐下。
定了定神,开始回忆起裴暄与自己交代的种种。
寻常即可,寻常即可……
他反复叮咛着自己,却早已无心再做其他事,只等着夕阳西下,天早些暗下来。
终于,子时将至,万籁俱静。
以前并不觉得,裴昊此刻走在御花园里,才发现,原来这西南角,竟真算得上是御花园中最隐蔽的所在了。
裴峰为了哄柳念雪高兴,这西南角,最靠近玉宸宫的所在,高矮远近,无不植满了各色花卉。
如今盛夏时节,茂盛非常,花香四溢,却不见蚊虫。
实在是既美丽又新奇。
也不知道,那信到底是不是怜妃拿来的。
裴昊心里想着,便找了一处台阶,坐了下来。
他到底年轻,白天虽是事务繁忙,此刻倒也不觉得疲倦。
只是一个人呆坐在这花丛里,多少有些无趣。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有轻轻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是人来了吗?自己是不是该回头迎上去?
想来想去,只觉得麻烦,便索性装作听不到,仍旧呆坐着,直到那脚步声来到他身边,静静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夜色孤寂,殿下怎么独自坐在这儿?”怜儿心里是高兴的,却还假意这样问。
“贪看月色罢了,怜妃也是赏月至此吗?”
“只是一个人无趣,信步至此罢了。”
两相无话,裴昊倒是很想想法子说几句话,可奈何裴暄只和他说寻常即可,根本没说过该说什么。
他有些头痛,竟脱口说出,“这里不远处,就是玉宸宫了。”
方一出口,就暗叫不好,这怜妃可是自己母后的对头,自己说这话,她必然要不悦。
却不想怜儿似乎并无半分不悦,反而应道:“是啊,我曾去过玉宸宫一次,总觉得,那是个好地方。”
“你……不讨厌玉宸宫吗?”
“本来以为挺讨厌的,可如今倒也不讨厌了。”
“这又是为何呢?”裴昊问道。
怜儿笑了笑,并未回答,只自顾自地问:“殿下想念皇后吗?”
裴昊叹了口气,“如何能不想,到底是自己的母后,就算犯了什么错,也是我的母后啊……”
怜儿抿了抿唇,“若殿下的母后,做过什么对不起殿下的事,殿下也会原谅她吗?”
“若真有这样的事,也必是迫于无奈,我身为人子,不能为母亲解忧,若连理解她都不能,岂非……”
“岂非不孝?”
裴昊想了想,“说不孝,好像也重了些。只是我自己心里过意不去罢了。”
怜儿点了点头,“殿下说的是……”
两人又陌陌地坐了许久,只见怜儿捶了捶腿,说道:“殿下,夜深露重,殿下也早些回去吧。”
“我……再坐一会儿,怜妃娘娘先回去吧。”
怜儿点了点头,起身站了起来,往树丛外走去。
裴昊独自坐着,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道自己这么说对不对,也不知道到底算有没有效果。
或者,自己明日还是要和阿暄商量一下,万一还有下次,到底该说什么为好?
他挠了挠头,又独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回宫去了。
却说裴峰仍是日日不见怜儿,怜儿倒是一点都不急,隔三差五便在花园会一会裴昊,却也只是闲话家常,不曾逾矩。
却是太后快要急死了,召了怜儿好一顿的训斥,又要怜儿想法子向裴峰道歉,挽回裴峰的心。
怜儿心中虽不情愿,可奈何仰仗的是太后,便也只能依着太后行事。
月戎王行兵迅速,眼看就要跨过雪地。
赵云天便立刻启程,带着赵旻和十万士兵,往古道而去。
幸好裴峰不曾失言,在赵云天领兵出发之日,萧远也回到赵府。
不过,他只言不提这些日子失踪之事,魏清姿虽心中疑惑,到底也不好深究。
如此又过了大半个月,裴峰对怜儿虽不似往日一般日日召见,倒也算得上常去。
日子看似宁静,可局势波涛汹涌,又如何容人安然度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