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看来和孤峮坐在一起还是有好处的,至少能显得他很白啊……
何子京此刻也不怎么排斥和孤峮坐在一起了,他习惯穿黄衫就是因为这种淡淡的鹅黄色很能显白。
杨稹进来的时候,看到班上如此和谐的一幕,十分欣慰。
难得何子京这么乖,很好,小崽子还有救。
杨稹打开书本道:“今日是统学。”
统学就是八个崽子都要听的课。
因为黄字小班每个崽子的应试范围不一样了,他们的课从以前的一起上,变成了规划了来上。
比如冯祈和葛栩之两个人上的课是应付乡试的,桑律、孤峮和司简衷上的课是应付院试的,再剩下的三个是要应付来年的府试的。
江陵最喜欢这种课了,因为可以学到四书五经之外的东西,他并不喜欢死磕四书五经写八股文。
杨稹拿着前几日闵先生印的小册子,扔了八本递给小崽子们。
小崽子们一看,书封上的蓝色封面上写着四个字,管子精华。
何子京懒洋洋道:“又不考学什……”
他的话被身边的孤峮一个眼神给打住了。
见鬼了,何子京惊得坐正了,他怎么被孤峮看一眼都会觉得心里毛毛的。
杨稹沉声道:“《管子》没有被列入四书五经之中,但不代表他不重要,先别打开书,我问你们都知道哪些出自管子的名句。”
江陵是课外读物的积极分子,当即举手道:“最著名的有‘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句话就是出自管子。”
杨稹勾唇一笑,“那江陵你说说管子的主张是什么。”
其他崽子也议论起来,他们大致知道《管子》所讲都是与经济有关,但若说管子的主张,也应该是与经济有关的,具体是啥不清楚。
桑律已低着头偷偷翻手中的册子了。
何子京撅起嘴,什么嘛,不用考的东西放在脑子里,岂不是给脑子添堵……他懒洋洋的撑着头,突然觉得身上有点痒,难受的动了动。
柳瑜看着江陵,都有点替他着急的样子,可是他担心也没用,先生的问题他也回答不出来。
江陵想了想,陡然想到了,答道:“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
杨稹满意的点点头,“管子在《霸言》里指出,‘夫霸王之所始也,以人为本,本治则国固,本乱则国危’。这是一个注重民生的人,在座的你们,庶民居多,将来为官,也将以民生为本,你们说我们该不该学习。”
闵宝胥此人他虽不至于喜欢,但这一点他还是很欣赏的,闵宝胥一直在给国子监写信,让《管子》成为必修,这也得从这个人的出生说起,他本是匠人的后代。
杨稹继续讲课,“……甚至管子还提出了,刺激消费和奢靡消费的概念,他把消费方式,及消费结构作为发展经济的杠杆。”
本来漫不经心听着的桑律竖起了耳朵,“我敲,这么先进,几千多年前啊……”桑律说完手往桌中摸了一块炸土豆塞进嘴里。
杨稹眉毛动了动,这崽子最近很爱上课吃东西,他以为他偷偷摸摸的别人不知道?
不光如此,桑律塞了几块入嘴后,柳瑜看得馋了,也伸手在桑律桌中摸了一块,偷偷吃了起来。
“……”杨稹决定下课之后,叫桑律去房里谈谈。
课上到一半的时候,何子京开始抓耳挠腮起来,孤峮忍了半天,结果他变本加厉了,开始扭动身子起来。
孤峮歪过头一看,何子京脖子上已出现抓痕了,他动了动嘴,终究是忍了。
可何子京动静大,大到杨稹都讲不下去了。
“何子京。”杨稹眯眸唤了他一声。
何子京皱眉,低声道:“先生,我痒……”说出来,还好不委屈,眼泪汪汪的。
杨稹无语,放下书,语重心长道:“抓抓痒痒,痒痒抓抓,你越抓越痒,越痒越抓。”
其他崽子一听,大叫道:“先生,你说的好有道理!”
何子京脸一红颇觉得没面子,可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服帖,他思索了一会儿,勾唇冷笑,回答道:“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你先生先死,先死先生!哼。”
“……”
几个崽子在一阵沉默之后,爆出一阵疯狂的大笑声和叫好声。
“有才!太有才了!”
就连孤峮也在愣了一下后,回味了一遍,点点头。
杨稹的脸色虽然很不好看,但在惊讶了一会儿后,也被何子京给逗笑了,这小子果然有几分鬼机灵,是个可造之材,放在书中这样的鬼才不造反可惜了。
何子京之所以在书中没有造反,表现的那么乖,还是因为他那堂叔管着,他再怎么顽皮,也很听他堂叔的话。
几个崽子在笑过之后,猛地止住了笑,看向他们的先生。
突然安静下来,何子京在皮完了以后,也变得十分不安起来,甚至有点后悔。
怎么说先生都是先生,是他这一次皮过火了,他担忧的看向先生,却发现先生正在笑,虽然不仔细看不会察觉到先生在笑。
他顿时觉得世道变得荒谬起来……
他何曾见他家黑心的娇花先生笑过啊!太诡异了!
何子京浑身轻颤了一下,他害怕先生笑过之后会整他啊……
“先生……对,对不起。”何子京秒怂了,先低头认错,能不能抢救一下小命,先生若要让他滚回老家去,那他情何以堪。
何子京内心深处已做好罚抄罚跑的准备了,却只见那娇花似的人唇角一扬道:“没事,子京有鬼才,你若歪躺着做咸鱼太过可惜。”
不光何子京目瞪口呆,就连其他七个崽子也呆了。
何子京都说出先生先死这种话了,先生竟然不生气?有没有搞错啊。
即便何家现在如日初升,可是目无尊长这种事其他崽子都忍不住了,先生还能放任?
今天的课结束以后,何子京在回房的路上,被班上两个大崽子堵在了角落里。
何子京一头雾水看着两个高他许多的崽子,结结巴巴道:“你……你们想干嘛?”
冯祈:“目无尊长,对先生无礼,你说你是想干嘛?”
葛栩之:“皮一下别人还觉得可爱,你皮过火别人就会觉得可恨了。”
何子京顿时明白这两人是要做什么了,挺起胸膛,连声音也硬气了不少:“是先生要你们来的?”
“并不是,只是我们看不惯你今天在课堂上所为。”
何子京眼睛一红,扬起下巴道:“人家知道错了嘛!”
“……”两人无语,相视一望后决定,“你去写一份检讨过来,这才叫认错。”
何子京本想反驳来着,看着两个比他高出一头的人,把嘴巴闭上了,点点头。
何子京写了检讨,连夜就送去杨府了。
杨稹知道这小崽子进退有度,且十分会隐匿锋芒,而且他有其他几个崽子都没有的优点,他会认怂。
何子京的嘴,可是一张神奇又矛盾的嘴,既贱又乖……
杨稹也没看信,放在一旁道:“为师早就原谅你了,既然你写了检讨我就收下了,等你他日入了天子殿,我再还给你。”
什么……
何子京想说您老就别还给我了吧!他动了动嘴巴,什么也没说,只乖巧的点点头。
何子京从杨稹房里出来,就遇到明诚。这是先生的小表弟,他见过的。
明诚愣了一下,对他点头行礼后,冲进杨稹房里,“表哥表哥,外头那只黄蛾子也是你的学生啊?大晚上的脸涂得跟鬼似的,可吓到宝宝了!”
何子京刚抬起来的腿一定,两片削薄的唇也像抽搐似的抖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