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黛继续道:“这件事贤王知道,我三哥也知道,独独你不知道。”
“因为他根本没拿你当朋友!”霍青黛鲜少的咄咄逼人,“他一直喜欢你,不是朋友间的喜欢,而是夫妻之间的喜欢!他一直觊觎你,甚至是肖想你,因为害怕你察觉,所以连他是断袖这件事,都一直隐瞒着,从不告诉你。”
“你与我定亲那日,他酩酊大醉,就是因为这件事。后来不与你相见,拒绝了你的所有邀约,也是因为这件事。”
“他若是拿你当朋友,便不该如此,一看没有机会,便连朋友也不做了。你拿他当好哥哥好朋友,可他却不能平等待你。”
“你能想象你往日一口一个好哥哥的时候,他心中在想什么?你能想象你和他触碰的时候,他心中在想什么?他从不去妓馆,身边也没有女人,你可知道他的目标是你?”
这个时代男女、尊卑都有歧视链,性取向又怎么会没有?同性异性之间若是没有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便会被人诟病。就算是妻妾之间,妯娌之间,都常常会传出绯闻,而这些绯闻都是为世人所不能容忍的。
柳深塘是天才不错,遂国不少学子以他为偶像,不拜圣贤拜深塘一说,也广为流传。
可是就算如此,柳深塘也万万不敢将自己是断袖之事公之于众,甚至于除了陆闲,他连霍青时都不敢告诉。这个世道太不公,他清楚得很,若是被人知道,那柳深塘三个字,便是臭水沟里的石头了。
这个世界对柳深塘的不容忍,可见一斑了。而花满堂虽然行事纨绔潇洒,但是跟随花太尉长大的他,骨子里保留了那老一套的思想。这也是柳深塘无论如何也不敢向花满堂坦白的原因之一。
柳深塘这个法子不可谓不毒辣,他知道花满堂接受不了自己是个断袖分桃,更接受不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如此肖想自己,因此他要霍青黛把这件事全部说出来,好让花满堂厌恶他,再不管他的死活。
霍青黛不是小人,却也不是圣母,没有一颗慈悲之心,她不愿意拿这件事当成自己的筹码,却也不会在该说的时候还藏着掖着。于是眼下,她便按照柳深塘所说,一字不差。
正如柳深塘所料,花满堂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不肯接受现实,再到最后的沉默,眼中浮出的难以掩藏的失措,让霍青黛心疼。
可是现在不是心疼他的时候,远不是心疼他的时候。霍青黛一句一句重复柳深塘教她的那些捅心窝子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如刀子般刺进花满堂的心中。她不是不知道花满堂现在正在纠结,而是正因为知道他纠结,才要绝了他的心思。
“够了!”花满堂怒吼一声,便转身回房,门狠狠一摔,再不言语。
霍青黛松了一口气,知道柳深塘又一次说对了,他会留下来,会打消去找柳深塘的念头。
可是霍青黛心中却是涩涩的,为的竟然是柳深塘这个“情敌”。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将自己的所有防备、所有伪装、所有秘密、所有不堪全都揭露在花满堂面前,为了和他决裂,为了让他厌恶,为了此生此世不再和他有任何交集……
为了他好。
她心痛的不只是花满堂,还有柳深塘,柳深塘对花满堂的情感,不比自己少,对花满堂的付出,更是多过自己。可是这样的柳深塘,说出那些抨击自己,揭露自己,甚至是摸黑自己的话语的时候,脸上竟然还带着一抹微笑。
那是一抹因着了解花满堂、懂花满堂、想着花满堂而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温柔,饶是霍青黛,也为之触动。
“唉……”霍青黛站在院中,长长叹了一口气。
“人各有命,富贵在天……”她细细唱起来,声音只有蚊子哼唧大小。这曲儿不是唱给别人的,却是唱给她自己、唱给柳深塘的。
霍青时吐了一口血,浑身污秽,一双恶狼般的眼睛从头发后面摄出骇人的光来。
裴冬荣吓得连连后退,却在最后一刻认出,这就是当年那个潇洒的霍三公子。
“青时?”裴冬荣大惊失色,“你、你怎么会在地牢里?!”
霍青时这才意识到来人是谁,慌忙张口,浓稠的血液又从嘴角流下:“救我……”
“我……我救不下你。”裴冬荣苦笑一声,“你当我为何在这儿?我也被囚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