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没有雪，干冷干冷的。　　　　临近阳历年，学校要举行元旦文艺汇演。一时间学校里吹拉弹唱，一下子热闹起来。　　　　李艳从学校的推荐曲目里选了一首节奏激昂奋进的《红色娘子军连歌》，作为我们班的参赛歌曲。全班大合唱。　　　　每天中午傍晚空闲时间，就把我们带到活动室，紧锣密鼓地进行排练。　　　　我们班另一个参赛作品是武术《中国功夫》。　　　　李艳在大学的时候，参加过武术社团。对动作指导很有经验。　　　　武术节目只选了四个人表演，两男两女。早晨排练。　　　　其他同学对武术也有些好奇，自愿加入学习，于是班里一大半的同学早晨都提前到校，自发地到操场跟着排练。　　　　“安若，你早晨提前半个小时起床，也来参加嘛！人家三班好多同学也都来呢！”课间操的时候，妮娅拉着我的手，对我再三劝说。　　　　我那时候大概是抱着别人都参加我偏不去的偏执心思，婉言拒绝了妮娅的好意。　　　　“睡不好觉的话，我一天都没精神。”　　　　“真的不去？”妮娅忽然又换了另一种语气，“艳雪和尹然也参加了，而且……”她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高深莫测地盯着我的眼睛，“而且他们两个被分在一组。你想想朝夕相对，芳心暗许，日久生情，情意绵绵……”　　　　靠，以前怎么没发现这货成语说的这么溜呢？为了刺激我，也是拼了老命了？　　　　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得很端庄，也很诡异。　　　　“他们怎么样，与我有什么关系？”　　　　妮娅咬牙切齿地戳戳我的头，我的身体像不倒翁一样倾斜又站直。“安若，你就装吧！等被撬了墙角，有你哭的时候。”　　　　哭？！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尹然，你昨天学的英语单词记住了吗？老师说要抽查的。”艳雪转过身来，眼睛里仿佛浸染了阳光般闪闪亮亮。“我们互相提问，好不好？”艳雪把英语课本递给尹然，“你先提问我，我再问你。”　　　　尹然点点头，毫不迟疑地接过艳雪的书，翻开后面的单词表，随机点了几个单词。　　　　“机器”　　　　“mae. m-a-c-h-i-n-e”　　　　“农场”　　　　“farm. f-a-r-m”　　　　……　　　　一问一答，语言流利，配合默契。　　　　“咳咳……”妮娅半握着拳头干咳了两声，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我转过身去看她，她也只是低着头眼睛盯着课本，嘴边勾着一丝掩不住的笑意。　　　　“怎么了？吃鸡毛了吗？”我没好气地啐她。　　　　妮娅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下巴微抬，冲我眨眨眼，一副我没说错吧的表情。　　　　我拿起一本书卷成筒状打了她一下，怎么这么烦人呢？　　　　我带上耳机，隔绝了身边的杂音，专心记单词。眼睛的余光里，尹然面向南方背对着我，和艳雪不知说了什么，艳雪佯装生气地站起来，抬手打他，力道软绵绵的，像是在挠痒，更像撒娇。　　　　而尹然的动作更快，在艳雪的手即将落下的时候，抓住了她的手腕。　　　　周围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我的脑海里似有烟花升腾，嘭地一声，光点炸裂，火树银花。　　　　烦死了！　　　　我把英语课本重重地合上，站起来往外走，凳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喂，干什么去？”尹然在我身后大喊。　　　　要上课了。　　　　我没回头，充耳不闻。　　　　“安若怎么了？”我听见艳雪问。　　　　“谁知道呢？上来一阵就抽疯！”尹然似乎很无奈。　　　　你不知道吗？不知道吗？　　　　我突然觉得很泄气，觉得自己很像一个笑话。我生气嫉妒恼羞成怒，可那个人根本就不懂。　　　　我讨厌自己的这种情绪，像傻瓜一样无措，被别人的行为左右。　　　　走出教室，我又开始茫然起来，外面的活动区没有几个人，我看了看时间，还有两分钟上课，我又能到哪里去？总不能因为心里烦躁而翘课吧？况且还是班主任的课。　　　　“安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凌乱而迅速，“快上课了，你去哪儿？”　　　　你看，还是朋友最好了，知道你在想什么要做什么。　　　　我回头冲着妮娅灿然一笑，“没事，出来透透气！”　　　　远远地，我看见李艳拿着书从办公区转过来，往教室这边走。妮娅拉着我的手，往回跑。　　　　我继续慢吞吞地走，她拽得有些吃力。　　　　“妮娅，我想申请换座位。”我叹了一口气，说出我的决定。　　　　“……再过一阵子吧！你现在申请编个什么样的理由呢？元旦过后就又期末考试了，这个学期就结束了。等过了年开学，你不申请，老师都会给我们重新排座次的。再说你现在一时冲动，换了座位，说不定明天就会后悔！”妮娅说着说着，话题就又扯到我的身上，一副我还不知道你的表情。　　　　脾气就像龙卷风，来的快去得也快。　　　　主语，直接宾语，宾语补足语……　　　　一节课下来，脑子里混混沌沌，一团迷雾。上课一直走神，导致笔记也记得七零八落。　　　　值日生把满黑板的板书慢慢擦去，我打了一个哈欠猫着腰趴在桌子上。　　　　“尹然，借你的笔记用一下！”　　　　尹然从摞得高高的书堆后面抬起头，把手边的英语笔记本递给艳雪。　　　　“谢谢！”艳雪冲他微微一笑，浅浅的梨涡漾起，格外甜美。　　　　我的视线锁在艳雪身上，又歪着头看了看尹然，不明缘由地笑了，迷之微笑。　　　　“笑什么？”尹然一定觉得我的笑容很诡异，我看见他的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我的眼神也是莫名其妙的。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我的嘴角继续保持着弯弯的弧度，语气不疾不徐。　　　　“什么秘密？”他听到秘密这个词，顿时来了兴趣，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像饥饿的小猫看到一条大鱼。　　　　我的身体靠在桌子上，缓慢地向他靠近，直到与他的身体靠近到只剩下十公分的距离才停下。　　　　从这个角度看，我能清晰地看见他浓密的睫毛像两片柔软的羽毛颤啊颤，刷过眼睑。他身上洗衣液的香气扑鼻，干净清爽。　　　　我很喜欢看他穿这件浅蓝色的条纹衬衫，像天空一样纯净的色彩，阳光般的气息。　　　　我嘴边的笑容渐渐扩大，带着邪魅的弧度，“我，不，告诉，你。”　　　　……　　　　和妮娅去厕所的路上，我有些疑惑地问她，“尹然究竟有什么好，那么多女孩围着他转？”　　　　妮娅看了我一眼，抓起我的手放在我自己的胸口，“问问你自己不就知道了？”　　　　我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我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我的心告诉我，他没什么好的。”　　　　但我就是想要靠近。欲罢不能。　　　　在年少的时光里，我们心里大约都会有那么一个美好的身影，纯粹的喜欢，眼神不由自主地追随。那是我们的秘密，没有说出口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