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月羲已有快一年的时间没在人前露过面，从去岁传出宋眠身死的消息后，他便仿佛被女帝遗忘在角落。宋眠这两个字如今已经成为陆月羲的梦魇，就算是听见一个宋字，都禁不住浑身战栗惊惧。

午夜梦回，他总能回到女帝把他带去见快要临盆的宋眠的那夜，在寒冷的夜晚女帝让人将宋眠吊在院中水井边的垂柳上。被脱光了衣裳的宋眠冷得浑身打颤，而他就坐在女帝的身边眼睁睁看着她挨打。

女帝说：“朕原本不打算要你的命，本以为陆太师把你这个外孙女送出长安之后，你与朕之间就再不会有瓜葛。只可惜你不知检点，勾引朕的凤君还怀上了这个贱种，宋眠，你会后悔动了朕的东西！”

“陛下，天太冷了金吾卫下手也那么狠，再打下去她会死的。”

陆月羲终究是不忍心看到表妹受罪，他甚至甘愿让出自己凤君的位置给杭墨殃来坐，也要保全宋眠的性命。只是嘉懿并不理会他的苦苦哀求，只是给了金吾卫一个继续鞭笞宋眠的眼神，宋眠又一声嚎。

金吾卫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块臭布，塞进了宋眠的嘴里。后来金吾卫换了另一种残酷的刑罚，把宋眠从树上取下来放在了一条长凳上，底下有一盆冰边上放了三个风轮箱，冰冷的寒气直接灌入她下腹里。

最后看到有血冒出来了，女帝只冷冷吩咐：“先带下去吧。”

陆月羲松了口气，只以为是女帝终于心有不忍了。但没想到身后的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挤满了跃跃欲试的男倌和乞丐，宋眠连呼救都没来得及就被一群赤条条的男人淹没，他突然害怕起女帝来。

他不敢再挨着女帝坐了，起身的时候带倒了椅子，慌不择路的跑出了一个农家小院，却因为是在夜里所以迷失了方向。他被金吾卫抓回来的时候正在一个劲抱头撞墙，哭喊着：“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你醒了？朕还以为你会受不了刺激就这么把自己给憋死呢，没成想你倒是坚强还苟活了一年。”嘉懿冷酷无情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她并没有让陆月羲搬去冷宫，只不过是对他就不闻不问了一年而已。

陆月羲已经彻底明白这个看着温婉纯良的女帝，究竟是依靠着怎样的手段平定乱世，成为这姜国女皇帝的。他不敢冒然开口回应女帝的话只是咿咿呀呀的，从幕帘后面爬出来，他早已经被打残了四肢。

女帝说过：“朕看上的，就算是一只狗其他人谁也别想染指！”

所以才会在今年年初，因为西川国明月公主在一次宫宴上，言语羞辱去岁科举的探花郎，女帝便发兵西川直接把西川国给灭了。明月公主也得到了一匹三尺白绫，直接被赐死在一个青木郁郁的山坡上。

到现在也不知道明月公主的尸体有没有人收尸，陆月羲心想莫非是女帝没有心？她仿佛从来都感受不到七情六欲，又怀疑是不是女帝从来对自己没动过心，她的心可以为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跳动的。

嘉懿冷眼瞧着陆月羲在地上犹如臭虫一般爬行，莞尔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祖父前不久因为登山不慎失足跌落山崖，昨日夜里已经过世了。你爹和你大哥都告了假回乡丁忧，你高兴不高兴？”

“陛下……”求你给我一个痛快。陆月羲还没把话说出口，被急匆匆赶来的舒婉的一番话打断了，她神色急切满眼的惊喜：“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方才毓庆宫传来消息，萧贵君的腿可以行走了已经！”

嘉懿再也顾不上陆月羲转身就离开了未央宫。事实上，如今的未央宫也和冷宫没什么两样了，没有人来的未央宫，连宫人们服侍陆月羲的时候也不甚尽心，刚才嘉懿进去后就站在门口，也是因为臭气。

在未央宫产生的坏心情，在见到了已经能够行走自如的萧涟后，转阴为晴。嘉懿此后一连三天都宿在毓庆宫，对萧涟的恩宠终于从这时候开始一点点冒了出来。这一年的冬至，未央宫凤君陆氏身故了。

嘉懿为表虚假的夫妻情意，将陆月羲葬在了一块儿风水宝地，却唯独没有葬在自己的皇陵中。虽然号召全国百姓为凤君守灵半年，但却没有明言禁止过百姓之间娶亲嫁人办喜事。一时间朝臣议论纷纷。

青鸾四年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女帝册凌霄殿德君杭氏子为中宫。并在同一天册立宸玉公主为皇太女，挑选长孙世家适龄的孩童进宫，用以做皇太女的伴读。尽管这一年小小年纪的皇太女，还不会认字。

青鸾五年三月，太医院院使云檀受女帝临幸，诏封为关雎殿淑君。

同年五月初五端午节这日，一位复姓上官的皇夫诞下皇次女。

……

姜国青鸾史录载：

女帝嘉懿后宫皇夫众多，唯凌霄殿杭氏子最得其宠。

帝有四女三子，长女承袭帝位。

帝未及五十禅位皇太女，携凤君杭氏和一众皇夫搬迁到梁州行宫。

帝临终时，面若十八少女，容颜未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