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睁开了眼,墨玉色的瞳仁中满是支离破碎的哀伤,眼睫颤颤如残蝶,呢喃道“我又怎会伤你,可你又怎能这般伤我?”
十禾怔怔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心底有一股莫名的酸涩开始涌动起来。
“我……”
她想说她从未见过他,可,她不知为何,又觉得,不可以这么说,不可以伤他。
鄢墨紧握椅背的手松开来,猛然起身,步步逼近她身前。
十禾的双脚仿佛生根般,难以挪动半分。
“刺啦”
但见他扬手,握住前襟用力一撕,十禾浑身震了震。
那白皙如玉的肩头露出一道肉粉色的浅浅疤痕,自锁骨斜至肩头。
“十禾,你说过要来找我,你说八荒未老,生死相随,天地不容,便一同堕魔,怎么不算数了呢?”
他眸中仿似天地崩裂,那股哀伤沁脾入肺,蔓延无度哀恸至骨。
十禾的唇开合着,却没有言辞。
他的面色愈发难看,固执地跨出最后一步,强硬地抓起她的手。
十禾努力地挣了两下,袖中主司笔滑落手心,泛泛焕然白光,却又一点点消散,任凭他握着自己的手。
她的指尖被指引着,落在那疤痕上,沿着痕纹寸寸轻拂过。
他的怒吼声逐渐平歇,含了万般柔情,甚至带了些许乞求的意味“我轮回归来,洗了一身疤痕,独独留下了它,我以为我会恨你,恨不能杀了你,可是十禾,即便不得善终,我也还是不想放开你的手。”
那道痕纹,好比烈焰灼的她指尖生疼,却难以挪动半分。
那股酸涩之意愈发强烈,甚至织就成网束缚着心脏,一阵阵拉扯着疼痛,她快要被那股痛意压倒了,头疼欲裂。
眼前仿佛有蒙蒙雾气浮动,在日光下,潋滟无比。
在那水雾中,她看见他苍白着脸,笑了起来,那般的妖冶惊心,那般的苦涩难言“我在等你,回来好不好?”
可她还是说了那一句“我不认识你。”
这一瞬,她瞧见他眸中的那方天地彻底崩陷,碎做齑粉。
他倾身,紧紧抱着她,冰凉的唇落在她的眼角,轻轻吸吮她眼角落下的泪珠。
仿佛藤蔓一般,紧紧将她锢在怀中,她甚至感觉到他周身,几乎要浸入骨髓的冰凉。
过了许久,他松开了手,仿佛脱力般后退,倒在椅上。
鸦青色的长睫颤颤下落,掩住眼底的情绪,于眼下覆上一层淡淡阴影。
指节修长分明的手,泛着青白之色,自椅上抬起,散散一挥。
他的声音好像从牙缝中挤出来的,“退兵!”
众魔虽闻声诧异,却不敢有违,一时呼声没过头顶:“是!”
这尊红衣邪神,未乘车辇,几乎落荒而逃毫无仪态,那背影逐渐没入云层中,分外萧索。
十禾的面上有什么东西不断划过,她抬手触及一片水泽,湿漉漉的在指尖流动。
她为什么会哭呢?为什么会难过呢?
隐隐有个女子哀戚的哭音,于她耳畔缭绕。
也许我曾爱过你,刻入骨髓,远胜我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