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没说对,可也没说错,云露华知道自己应该猜了个七七八八,心里反倒升起一丝悲凉。
她突然没那么讨厌王眉秋了,甚至还有点同情,一个女人最大的心愿不过是嫁个相爱的人,为他生几个孩子,操持内务,安宁家宅,看着孩子慢慢长大,享受着岁月静好,可结果呢,王眉秋却嫁了个不爱她的男人,连为人母的资格也被剥夺了。
云露华哀叹,替王氏打抱不平,“你这样对她是不公平的,不论王家是站在哪派,亦或者是做过些什么,但她既然嫁给你,一辈子都托付在你身上,这些年她也算尽了做嫡妻的本分职责,那杨喜儿眼天天盯在她身上,就盼着抓她错处数落,她日子也不好过。”
陆渊站了起来,“公平?这天底下哪儿有什么绝对的公平,就是那九重宫阙里的皇帝,也没法公平,她是没做错什么,但一门荣辱系于身,既为王家女,那么王家不论是前程似锦,还是坎坷多舛,她都脱不了干系,怨只怨当初王家非要嫁她过来。”
瞧瞧,多狠心绝情的话,云露华啧啧两声,“那我呢,王眉秋是因为王家不能有孩子,为什么我就有燕姐儿和慎哥儿,别拿子嗣缘分来糊弄我,我不信这个。”
陆渊顿了顿,道:“你刚来府上时,整日郁郁不言,几次轻生,若不是有了燕姐儿,你能不能活到今日都要两说,至于慎哥儿...”他展颜一笑,“我也近而立之年了,实在是盼儿心切。”
哼,盼儿心切她就得生个儿子出来,云露华讥道:“你不过是看我没娘家依仗,之前又软弱可欺,所以让我给你生个儿子,到时候好拿捏住罢了。”
陆渊郑重其事道:“不是,是因为你长的好看,生的孩子以后必定也会好看。”
分明是夸她的话,云露华听着总觉得奇怪。
不过燕姐儿和慎哥儿的确都长得很好,慎哥儿还小且瞧不太出来,但燕姐儿已经初显风姿,细细弯弯的眉,琼鼻樱唇,俏生生一张小脸,陆皊每回见了都嫉恨,难怪上回冲着人脸去抓。
一想到燕姐儿再过几年就要及豆蔻,然后及笄嫁人,她满心就跟猫在挠一样,怎么都觉得不得劲儿,这样好的姑娘要嫁给别的男人为妻,再生儿育女,若遇上恶婆婆,那就是掉不完的眼泪,云露华就打定主意,以后燕姐儿嫁人,必然是要嫁在她身边,最好是隔壁,能时时刻刻瞧见望见。
这样一想,她就念起自己及笄的时候,爹爹一遍遍摸着她的新髻,一向以严正著称的老太傅,却红了眼圈,说女儿还是长大了。
那时她不懂爹爹为何会伤心,还笑着抱住人臂膀撒娇,说大了就能照顾爹娘了。
云言询一生循规蹈矩,唯有对这个女儿百般溺爱,不忍其受礼法苛束,云露华打小欢实着长大,高高兴兴,无忧无虑,只有到如今,从云端跌落,换了身份,成了人母后,才觉出不容易来。
云家的冤案是一定要翻,爹爹的清名也一定要正,她也会将日子越过越好,才不辜负爹娘给予她这条命,又费心思将她养大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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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明楼在皇宫内苑一角,这里地处偏远,离白虎门很近,站在楼顶,能窥见高高宫墙外的坊家街道,芸书远眺着那些与她相隔甚远,又似乎近在咫尺的人间烟火,总幻想着若自己不是生在帝王家,没有身份的制约,是否就能如那些人一般自由自在。
这地方是他带她来的。
他总爱站在这里出神,一看就是半日的光景,她问他在看什么,他会转过头来,盈盈一笑说,“在看盛世繁华。”
大晟是盛世,也很繁华,建国百年之久,百姓们安居乐业,邦国来朝称臣,吃得好穿得好,在皇宫里这种繁华更是到了一种鼎盛至极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