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字课后，祝殊为将祝玖叫了过去。

他的这位先生，修为和学问都是超尘拔俗的，人也温和耐心，学生们来问他问题，他从来都解答的细致又妥帖。

只有一点，不知道是何原因，祝殊为是有些沟通障碍的，单单讲课还好，解答修行上的疑难也好，要让他自个儿与旁人说话聊天，祝殊为是艰难又缓钝。哪怕只是想表达一个关心，他都要迟疑许久才能勉强出口。

偏偏就是这么逃避沟通的一个人，在上一辈子，为了胡作非为的祝玖，不晓得耗费了多少心力，甚至还为着后来已堕成凡人的他磕磕绊绊的与人争辩。

祝玖记着祝殊为的好，这辈子也收敛很多，只想着不要让先生太过为难，只可惜，他当不了规规矩矩的好学生，还是被祝殊为叫去了。

祝玖进来时，祝殊为正侧头看向窗外水面上晕起的迷蒙雾气。听见祝玖进来的声音，祝殊为回头对他微微一笑。祝玖见先生迟迟不说话，就也笑嘻嘻的主动开口道：“先生好。先生在看雾吗？起那么大的雾，估摸着这几天就要下雨了。先生带伞了吗？喊我来不会是让我给先生送伞吧？”

祝殊为被逗笑了，摇摇头，慢慢道：“无须伞。”片刻之后，他又缓声道，“小玖，金阙楼的藏书，都看完了？”

祝玖撇撇嘴：“金阙楼又没有多少藏书。”

祝殊为说：“是。改日我同家主商议，允你们去藏书阁选一些。”

祝玖说：“那再好不过。也帮我同老爹说一句，把五层以上都给开放了嘛。藏书阁五层以下的书，我都翻了个遍，没甚么好看的。”

祝殊为只是笑，倒也没再说什么。祝玖自顾自的抱怨：“我晓得先生要照顾师弟师妹们，但是金阙楼开了那么久的课，他们的进度怎么说也该追上来了。就算是那些实在差劲的，不用管他们就是了。除了一些课比较有趣，其他的无聊透了。”

祝殊为慢慢道：“炼器课、符篆课、心法修为、身法武术、灵草灵药识别，这些课，你从小就在学。”

祝玖呶呶嘴，知道祝殊为是想说，他从小就在学的东西旁支却到现在才接触，多年差距岂是那么快追上来的——其实他也不是真心想要抱怨，课程改了之后，会的课程他可以自己去找乐子，再加上要和危宿斗智斗勇，在金阙楼的日子倒也不是那么无聊。只是聊及课程方面的内容，祝殊为还能多说几句，不至于那么费力。

果然说的稍多了些后，祝殊为提及重点也就顺其自然了。他问祝玖：“小玖，你很讨厌危宿？”

祝玖立刻就做出了一个准备多时的嫌弃表情，目光飘忽不定，道：“先生提他做什么。他都比我年长，还来给先生告状？”说着还在嘴里低声嘟囔，“幼稚不幼稚，没本事，还告起状来了……”

祝殊为笑了：“这倒没有。你做的那么明显，我不看见也难。”

祝玖“欸”了一声，眼珠子转了转，撒娇道：“那先生就装作没看见好了。反正这么一点小事，我老爹也不会管。我看见他就生气，不欺负他是不可能的。”

祝殊为叹道：“孩子气。”

祝玖嘻嘻笑着出了房间，一出门险些被吓一跳。危宿正倚在墙边，一双黑沉沉的眸子恰好对上祝玖，语气平淡的问他道：“看见我就生气，那为什么总要偷看我？”

祝玖恼羞成怒：“谁偷看你了！”

说完就赶忙小跑逃开。临走之前还隐约听见了危宿和祝殊为的对话。

祝殊为说了什么他没有听清，但是危宿的话倒听得一清二楚。他语气中带有一丝浅淡的笑意，像是在点评祝玖，“张牙舞爪，抓人不疼，倒是活泼得很。”